离开生我养我的林场,已经30多年了,但故乡常常入梦来。
我梦到那无边无际的大森林,刚刚苏醒的树木,吐着新绿,碧玉般的草叶上滴着露珠,略含甜味儿的风,清脆的鸟鸣,还有闪亮清澈的小河,粉红的、淡紫的牵牛花爬满稀疏的篱笆------特别清晰的是小小的板夹泥的茅草屋……
那茅草屋很低矮、狭窄,一间半模样,外间是厨房,里间有一盘大火炕,能睡得下我们姐弟,父母及祖母八人。晚上睡觉时,躺得横七竖八的,上趟厕所回来,就找不到睡觉的地方了。我特别害怕下雨,那时屋子总是漏,一到下雨天,炕上、地上就摆满了盆盆罐罐,白天我们姐弟几人玩得不亦乐乎。可是到了晚上,如果雨不停,睡觉的地方就不够了,挤在不漏的地方,和衣而眠。母亲不敢睡实,不停地倒水。[由Www.iwzz.Com整理]
父亲是森林铁路的工人,那时工资只有二十几元钱,却要养活八口之家,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是没有节假日的,除了吃饭,在家很少看到他。所有的家务都落在了母亲身上。春天,母亲除了种一片很大的园子外,还要采山,采摘各种各样的野菜,丰富着我们的餐桌。秋天,更是忙碌的季节。大山特别慷慨,盛产各种野果子和蘑菇,母亲就带我去山上采摘。那时不允许出售,只好自家享用。母亲就把采摘的山货晒干,能吃整个冬天。母亲还有一个特别大的活,就是上山割草,一大捆一大捆的往家里背,平铺在院子中,在秋阳秋风中,草很快就被烘干。我有时躺在上面,嗅着干草散发着香甜的味道,感觉暖暖的。母亲把这些干草一束一束地扎好,苫在茅草屋上。即使母亲每年都为茅草屋换新草,但屋子依然漏雨。为了保暖,隔两三年,母亲便用黄泥和着轧碎的茅草,把小房子抹一遍。
我在这小房子,一住就是十五年。我十五岁那年,便到百里外的小镇读书。家人依旧住在茅草屋里。我记得在这十五年里,父亲的单位盖过两次新房,不知为什么,别人家都搬进了新房,唯独我家没有,母亲不止一次嘟囔父亲,也哭过几次,但始终没能住上新房。经过二十年的风霜浸染,茅草屋像个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破败不堪,摇摇欲坠。风足残年的祖母也在茅草屋中去世。
好在我们姐弟陆续长大,那时政策也好了许多,允许发家致富,母亲便带着三个弟弟种起木耳,上山砍木耳段,做菌,栽种,几年大丰收后,攒了些钱。再加上妹妹也工作了。母亲便筹划着盖新房,得到我们的一致拥护。母亲便和弟弟们上山备木料。一年后,三间红砖灰瓦的大房子拔地而起,引来村民羡慕的目光,啧啧的赞许声。母亲别提多开心。我虽然参加了工作,但教师的收入特别微薄,盖房时,没出什么力,心里一直很愧疚。
日子像长了翅膀一样,二十年转眼又过去了。原先气派的大瓦房,印上了岁月的沧桑,因为起冻害,地基有些塌陷,房山上也有了裂纹,而且越来越大。父亲也去世了,母亲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我们姐弟五人,有四人离开林场,在镇上买了楼房。母亲也和大弟弟一起住,照顾上高中的大孙子。只有小弟弟师范毕业后,又回到小村,固守着破旧的老屋,过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我们都劝他搬到镇上住,但小弟弟总觉得离开了土地不知做什么好。母亲常常叹息,满眼的忧郁,她想重建老屋,回到小村居住。我们四人都不同意,重建老屋的计划就一直搁浅着。
今年春天,小弟弟来电话说,林业局棚户区改造,林场的人,愿意搬离的,在小镇上给分楼房,自己拿一部分钱,国家出一部分钱;不愿搬离林场的,国家出钱翻新。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后,风尘仆仆地赶回林场。
母亲来电话说:旧房几乎全扒了,就剩下一个大框了,国家重新建,是铁皮盖的,窗户是三层玻璃的,外墙做保暖,还要刷上黄油漆-----听着母亲絮絮不止的描述,我知道老妈多年的愿望实现。
我放下手中的电话,心想:真应该回老家看看。晚上,我又梦到了大森林,牵牛花,茅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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