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一栋老式楼房里,整个建筑用的是苏联图纸。孤立的一栋老楼立在道边,有人说这栋老楼影响市容。在90年代末大连搞城市建设最红火的那几年,这栋老楼被人遗忘了,就连这个世纪初楼市最热的那几年,这栋地角很好、住户不多的老楼也没有得到开发商的垂青。
还住在这栋楼里的人,要么是年老不愿搬离的老年人,要么是社会底层的工薪族,还有一大部分就是外来打工的租客。他们来自河南、山东、四川以及东北乡村。多数从事装修、土建、水暖一类的体力劳动,拖家带口,老婆孩子。
我家窗户对面是一个很突兀的小房子,住在小房子里的那户人家就是这样一对夫妻,大女儿读高中,小儿子上小学。平时男的出去找活,女的在家操持家务。她几乎每一天都洗衣服,还用泡沫箱子种了很多青菜。我甚至还见过她给她家男人理发。她自我也收拾的很干净利索,虽然是城乡结合部的审美水准,但一点也不土气。[由Www.iwzz.Com整理]
几年前,我大学刚毕业回家,最受不了的就是那个女的大吼孩子的声音。他们说的是家乡话,听不懂说的是什么。那声音,让旁人都感到很心烦。有的时候真好奇,那孩子到底要多么的顽劣不堪,才能让女人扯破喉咙去吼叫。在她喊的让我心烦意乱的时候,我会想一个当妈的管不住自我的孩子,得有多么的差劲。
这几年吼叫声渐渐没了,有时候会听见他们大女儿对父母教育弟弟的不满。那小姑娘高高黑黑,一头厚厚的长发,质问她妈的时候语气尖锐而骄傲,而且说实话她说的全都对,她妈常常无话可说。
她应对女儿的无可奈何,让我更觉得我和他们一家是两个世界的人。
去年我一年没上班,我每一天都会看着她做饭,洗衣,出门。她可能也同样在想一个年纪轻轻大姑娘干嘛不上班呢,每一天懒懒散散真不像话。
春去冬来,天渐渐冷了起来,暖气还好,可总抵但是冬日凛冽的寒风。我有很严重的失眠,调整了一个夏天,吃中药,不管几点睡早上尽量早起,白天也不睡,但没什么效果。我想反正都是睡不着,干脆白天在有困意的时候我就睡会儿,养养精神。这个时间不定,有时候是早饭后,有时是下午。
我买了一个红色的小太阳,开到最大温度,让整个屋子暖哄哄的,有时下午睡醒已经是傍晚了,家里没有开灯,小太阳的光照得整个屋子红彤彤,昏暗中竟能感受着静谧。
但这样的和谐很快被打破,天越来越冷,我下午睡觉的时候会被一阵阵的劈柴声弄醒。是那种大斧子剁木头的声音,那声音和那个女的吼孩子的声音一样让人厌恶。我打开门看,是那家的男的在劈木头。
他们家没有暖气吗?没有暖气为什么不用电暖器或者小太阳空调什么的,劈木柴生炉子,你倒是小点声啊。
我想告诉他小点声,但是想想剁木头能小声吗?算了,忍吧。
我是个脾气很大的人,无数次在并不踏实的下午觉里被他们剁木头的声音惊醒的时候,我都想出去说说那对夫妻。想告诉他们麻烦你们为别人着想一下,不要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剁木头,也不要在我家窗口剁。
但是,还是忍住了,外面冷的要命,我家里暖气很好,还要开着小太阳,他们那个靠生炉子取暖的小房子就应更冷吧。
虽然心里理解他们的不易,也能多少有点体恤,但那个剁木头的声音打扰了我难得的睡眠,我还是很厌烦那对夫妻。厌烦他们对自我的吝啬,厌烦他们在大家睡午觉的时间剁木头。
“忍了”和“骂他们几句解决问题”这两个意念常常让我挣扎。我其实不怕和谁吵架,我口才很好,嗓门也够大,而且有着吵了就必须要吵好的斗志。他们是夫妻两个人我也不怕,以一敌二,输了没关系,赢了更爽。
然而,可能就是一点点对他们的怜恤,亦或从小被我爸教育不要和邻居吵架的影响,这个我记忆中大连最冷的冬天,我到底没有好意思冲着剁木头的他们大喊大叫。
今年春节比较晚,二月中旬。大年三十我顶着腰疼忙了一天,采购,做菜,包饺子。我喜欢过年过节时的忙碌给我带来的充实,也陶醉在自我的小世界里感受着片刻的宁静和幸福,因而无暇去看周围的草木雪风。
大年初一出门拜年,我锁上大门一转身,看见剁木头的那对夫妻门上的对联,我愣住了,对联上写的是“耶稣乃是世上光,真神原为天地主”,横批是“以马内利”。
这一个冬天,我自我都莫名其妙的忍耐,在一刹那有了答案,因为主在做工。
我纠结了几秒,就决定去他们家一趟,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主说“叩门的,就给他开门”。
他们给我开了门,我们寒暄的时候我打量了一下他们的家,家里没有开灯,外面的光照不进太多,银灰色的光线里一张上下铺。我进去的时候他们屋里好像没有生炉子。因为穿着棉袄也能感觉到寒冷带来的空空荡荡。这时,是大年初一的早晨。
很多问题都揭开了谜底。女人不大吼孩子了,因为她信了耶稣。虽然教育孩子的智慧不够,但主改变了她粗暴无效的“大声吼”的态度。还有他们家夏天门口那绿意盎然的青菜,他们夫妻利索干净的着装。原先在主里,女人所做的,是尽妻子的本分。
远离家乡在外讨生活,各种不易和辛劳中,耶稣基督是他们的盼望吧,在离乡千里的异地的大年初一,他们可能正在孤独中和主祷告,却不知他们听见的叩门声是来自身边但不知晓的一位姊妹,也许在我走后,他们赞美主,感谢主!
而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生活不易,让我常常脾气很大,尽管信主,戾气一来就不管不顾,一言不合就会大发脾气,但主保守我,给我一点爱邻舍的心,让我没有阻拦他们剁取暖的木头。如若我真这样做了,我和那位姊妹一旦在教会碰见,会不会让她产生巨大的质疑。感谢主,管住了我这张厉害的嘴,没有让它成为一把利刃去伤害一个努力在生活中用勤劳忍耐去爱主的姊妹。
何处没有吵闹的声音,没有剁木头,也会有婴儿的啼哭,老人的絮叨,中年妇女感慨生活的叹息……我的耳朵听见了什么,是我不能选取的,但我的心想让我听见什么就能够是什么。
就在这个寒风凌冽的冬天,我以前觉得我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是多么可笑的骄傲。耶稣乃是世上的光,我和他们都是要靠耶稣的光取暖探路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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