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的早上总是氤氲无比，她似乎没睡醒，眼袋很重。
她背着画板，从那扇小窗口向我招招手，扎着高高的马尾，挑起嘴角。
我会带上我的吉他，穿上球鞋，拉上校服。跟母亲打声招呼说我去上学，然后骑单车陪她一齐逃课看画展。
她画画的风格多变，是她说的。我察觉不出，因为在我眼里，都是一成不变的，唯独她是有颜色的。我所能想出，最明亮的颜色。
她喜欢我弹吉他，明白我喜欢陈奕迅，我们会坐在画展门口的台阶上，我轻轻弹着吉他哼着歌，她晒着太阳画着画。
她说等她有资格结婚了，她要嫁一个像我一样的人。对谁都心脾气和的，没有架子。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斤斤计较，不喝酒不抽烟，爱运动爱音乐。
我说好。我一向记着和她的诺言。是不轻的诺言。
而其实，我那年高三。只有普通的生活，住在普通的弄堂里。爸妈是普通的小市民，会因为一块两块的菜钱和人斤斤计较。而我，偶尔逃课，成绩中等，没有傲人的家境和长相，患着天生的色盲。和别人一齐喜欢着陈奕迅，我爱唱歌却也会走调，吉他弹得也不是很好。看似性格温和，也都是因为自卑而不爱说话。黑白的世界给我无尽的恐惧，只有她是有颜色的。
之后的很久，她突然患病，离世。
如今的我，融入这个社会背上了太多负担。为了赚钱养家变的斤斤计较，为了应酬有了大大的啤酒肚，头发因为焦虑变的稀疏。十年了，我还记得她的模样，她说的话，记得那段旋律，我此刻却唱不出口。
我不再听陈奕迅的那首十年，因为就像歌词里说的那样。
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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