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雨
水打在车窗上的声音细细密密,耳机里的钢琴曲随着莫名的规律强弱高低。山脚的道路沿着溪流的走向蜿蜒曲折,淡青的小河如绸缎般被风雨吹出浅浅折痕。不时有车灯从枝叶的缝隙间穿过,亮金色晕成模糊的光点荡开了濛濛的水雾,像是湿漉漉森林中流过的融金,闪烁的群星。
雨还在下。
故村
古老的祠堂寂静而肃穆,水池里有人扔的各色硬币,映着一汪透明澄澈的天空。阳光斜斜地灿烂着,照亮鎏金的四个大字“君子偕老”,指尖还能触碰到雕刻者留下的余温。铜锣上绘的图案褪去了当时的鲜亮,但音色还是好的,厚重的声音穿越了尘土,经久不息。
废弃的木船停在岸边,等待起航的旅客是正襟危坐的草叶。各式的祈愿在红丝带上徒劳地摇晃,枝叶的摆动是无声的嘲笑。村庄里的建筑依然维持着旧时的皮囊,内里却是全新的内脏。
湖上的鹅和鸭子在不尽相同地叫。
小巷
宛若一个魔法。
巷内巷外一步之遥,温度却瞬间从各个好处上降低。石壁上长着年事已高的青苔,不知名的蕨类植物叶片上氤氲着凝结的水汽,缓缓滴落在浅浅的水潭里。“啪嗒——”小昆虫被惊起四下逃散,光从两边屋檐中堪堪挤进,打下的光束照亮了空气中的浮尘,仔细嗅嗅是阴凉特有的味道,晦涩暗淡,寂寥无声。
脚步声离小巷深处渐渐远去,咒语在踏出光影间隙的一刹那解除。
依旧是人声嘈杂,鸟雀惊飞。
熙攘
白墙黑瓦的马头墙底下是整整齐齐的田野,像孩子笨拙的小手涂出的色块。浅浅的水田里种着青涩的稻谷,似乎不需要拔苗也能长的很高。有鸭子嘻嘻哈哈地在嬉戏,小鸭子的羽毛还是稚嫩的灰褐色,也亦步亦趋跟在父母身后,脚蹼荡出一道道十字的水纹,乱了水面上一丝不苟的明亮天光。
田埂旁的人家开了半扇门,携着小篮的老太太裹着头巾出来采买,一只黄黑相间的小狗活蹦乱跳地跟着小步跑,欢快地摇摇尾巴,兴高采烈得像出门玩耍的孩童,比主人都快了半米。
不知何处传来的鸡鸣,不合时宜却给山村喧闹的人声做了最完美的伴奏。
旧时
粗劣制作的揽客小旗在风里颤颤巍巍地摇晃,跟着指示走进小巷却发现是更深的小巷。深重的霉味和腐朽的木块摇摇欲坠,证明这是一处年久失修的古楼,甚至有双燕飞来飞去,筑巢于此。
招牌上写着“翰林老宅”,走进却是普通人家的破旧住房,一扇一扇门里有搪瓷的水缸有明明暗暗的灯泡,跨进小院迎面而来一群不知名的蚊虫,赶也赶不走。
正想离开,发现路到了头,还真是一处年老的宅院。主梁上的雕花清晰可见,但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蜘蛛穿行其中;木门上悬着电风扇和吊灯,像是老人被硬生生套上潮流时装。正中摆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明显有年代感的木质食盒,带着淡淡的木香。
宅子的主人,一个八十六岁的老人,正拉着寥寥几个进巷的访客喋喋不休。听的久了我也明白了,这宅子原是村落里最显赫人家鼎盛时期建的,传到此刻五代了,等等。他极尽描述他家当年有多么多么显赫,这木门上的雕花象征着多少多少吉祥,这天花板上的绘画是如此如此珍贵……可此刻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墙上贴着红色的纸,毛笔字一笔一画有厚实的功底:“各位访客请一人付费三元,该费用将被用来修复老宅。”
听完了故事,老人笑笑目送我们远去。
巷口夕阳斜斜地烧。王谢家的堂前燕,飞着飞着惊觉自己已然成了寻常百姓家的慰藉。
他必须很孤独,我想。
最后
回家的路上,滂沱大雨,一天一地。
但是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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