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前,喝咖啡是很多高雅人士的生活,酒也是很多诗人必备的,这是一个美好意境,但是在今天,很多人喝酒之后会酗酒,会酩酊大醉,失去了以往的美。下面给大家带来的是愿你的咖啡没有酒美文欣赏随笔散文,大家一起来看看。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会说“一川烟草,满城风絮”;还喜欢独坐楼阁,咖啡伴酒;还习惯揩去风铃的尘灰,用笔尖流淌出一个满天雪花的夏末,将这可待成追忆的情嵌入叶上初阳干宿雨的写生,彷徨出一段未完的童话。
你袭一身南国之风,嫁到这座并不富裕的北方小城,选择了教书这个被世人称之为最圣洁的职业。初来乍到,你的拘谨便出卖了你南方女子固有的温良恭俭。前日偶然翻到了小学课本里夹着的合照,透过那褪了色的老相片,我仿佛一眼便望穿了你风雨波折的年岁。
你喜欢诗和远方。你说当初离开江南就是为了看看世界,不想却把心交付给这里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你喜欢的诗总是透着一股青春之气,正像豆蔻年华的少女。你也喜欢写诗。你在讲义背面写道:我愿赠你一场漫天飘雪的夏末。我问,为什么夏天要下雪?你说,这是因为主人公不开心呀。那时我不懂,便只应道,我希望夏天永远都不要下雪,那样我们都不会不开心。你拍了拍我的肩膀,笑了。像绽放在污泥中的睡莲,我想,如果你那两朵小酒窝灌满了酒,我此刻一定会醉。
你喜欢喝咖啡,你说咖啡的苦味化在舌尖上,甜甜的。我没敢试过,小孩子都怕苦。你便说要学会苦尽甘来。夏日午后明烈的阳光肆意地透过玻璃,在你的办公桌上扩张。几个顽皮的男生不知从哪儿偷来了一杯酒,趁你午休时倒入了你的咖啡杯里。冰凉与滚热相互交织,冒出一朵朵泡沫,而后消散。下午上课时,你开始不住地打嗝,脸开始泛红,步子也不稳了。你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一脸不自然地笑着说:“这次买的咖啡居然掺了酒精。同学们以后要注意食品安全啊。”那几个原本还在看好戏的男生开始内疚,便偷偷地找你道歉。你笑着说,其实咖啡泡酒挺好喝的,不过以后不要放那么多,你们可不准喝酒啊。你的脸通红,你说天太热晒的,不要紧。后来的后来,我们才知道,你根本不会喝酒。
第二年秋天,你显得“人比黄花瘦”了好多。经过你的办公室,看见你一个人坐在桌前,眼睛注视着被风吹乱的书页,喃喃自语:“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杯子,眼帘无力地低垂着。仔细看,竟有断线珠子般的泪从睫毛上滑落,滴在手中的杯里。我拿了一张纸巾跑进办公室,胆怯地递给你,抽走你手里的杯子去倒水,谁知一股强烈的刺激气味迅速在我鼻头弥散。是酒。我低头看到你书下有一张纸,虽遮住了一半可我仍辨得出,那是张病危通知书,下面有你的笔迹:我愿赠你一场漫天飘雪的夏末,却不料你在秋初便要离开。我默默地走了出去,恍惚间莫名地心疼。你的办公室是在一个你自己租的阁楼上,我透过窗户向下看,天地混沌。第二天上课,你却丝毫没有伤心的迹象,仍然饱含热情地讲课,讲大江东去,讲帘卷西风。同学们也都听话,不再提。后来,我参加了你丈夫的葬礼。后来,我看到肇事司机上门道歉。你浅笑,摆了摆手,无力地说:“都过去了,我不怪你。”年轻的司机拉着你的手哭了很久。他说来日定报恩。你把巨额的赔款捐去了山区,留下了一部分资助了几个贫穷家的孩子。他们哭着说,你是他们最好的朋友。
我终于明白了夏天下雪的意义。只可惜并没有如你所愿。雪花漫天,是在那个无牵无挂的冬天。“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你喜欢的诗没有了窈窕淑女,倒是平添了几分感伤。你说:“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我去阁楼的办公室时,不小心把墙上的镜框打碎了。那里面,是你唯一一张与亲人的合照。你说过,只有一个人的照片总会成为遗像。你跪倒在地,发疯似地抓着那些碎玻璃,手划出了血。你眼睛通红,颤抖着指着我大喊:“你知不知道这照片有多重要!”我哭了。你也瘫倒在地。不一会,你过来紧紧地抱住我说,别哭了,老师不该吼你的。你一直在道歉,尽管我一个对不起也没说出口。冰冷的天地间,唯一一点支离破碎的阳光照在相拥而泣的我们身上,温热了柔肠,暖了胸膛。后来我送了你一双妈妈织的手套作赔偿。我说,老师,北方冬天冷。你夸妈妈心灵手巧,我以后也会是个聪明的女孩。
很久过去了,你被粉尘和夜灯衬得苍老。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也曾是个江南美人。你仍然喜欢咖啡,不过要伴着酒。你说它可以帮你醒脑,不至于半夜备课太累。你的小阁楼每天晚上都会亮一盏橘黄的灯,亮好久。只是我们不是超人,不会飞到几米高的地方,像课本里的孩子一样把一株紫丁香悄悄放在你的窗前。
你不喜欢雪。你说下雪是透骨的冷。
有次我问你,南方是什么样子。你说,南方有烟,有雨,还有桥和湿润的小巷。最棒的是很少下雪,不至于像北方人一样裹成毛毛熊。我问你想回去吗,你说想过,不过不舍得我们,更不舍得这份工作。你开玩笑说,怕回去太压抑了呢。
你越来越离不开咖啡和酒。你说褐色的咖啡和冰凉的酒精就像你和我们一样,就像江南和江北一样,是最好的伴侣,清醒而又醉人。
你终究还是走了,是在唯一的婆婆也病逝后,这座陌生的城市,你终于再无依靠,再无留下的理由。你说:“一川烟雨,满城风絮,我怕是要走了。”你抱了班里每一个人,含着泪水微笑着说,大家都是大孩子了,要开心。大概年幼的我第一次经历别离竟抽泣了好久。
听说你回去继续教书,嫁给了当年那个年轻的司机。
摩擦着那已经卷角的老相片,心里涌起大片大片的思念。后来的老师是个严厉的老女人,我们都讨厌她。
我仍不爱喝咖啡。我喝不出你口中的甘甜。
照片背面是你写的一句话: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你卸不下一身江南烟雨,甩不开无尽的生死离愁。你就是那南方未熟的橘,在北方的大雪里苦涩,成熟。在甘苦之间兜兜转转,为我们演绎了一个未完的感人童话。
我没有赞美你不计辛勤一砚寒,也没有赞美你多么智慧明艳。
幽谷芳香不一般,诗满人间,画满人间。玉壶存冰心,你在自己的幕布下绽放,殊不知尚不懂事的我们早已泪流满面。宽容,善良,即便悲伤也要过有诗意的人生。这是你教给我们的。
“蚕丝吐尽春未老,烛泪成灰愁更稠。”奈何桃熟流丹,李熟枝残!
不知江南烟雨是否可以洗去你额头的纹理,不下雪的冬天是否可以捎给你一些慰藉。
愿你有你的小阁楼,你的咖啡没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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