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用自己角度展现了父母之间的爱情,那种令人感动的情感,一直蕴藏着心中,即使生命中有太多的悲伤,但是幸福就是这里,下面是小编带来的人生情感美文:长短的故事都是人生,有兴趣的可以看一看。
那天早上,我刚到学校办公室不久,爸爸从老家打来电话,声音颤抖,说妈妈脑溢血,正在抢救。他在犹豫要不要用溶血的针剂。用,也许救命,也许催命。他实在害怕,让我做这个决定。
那一刻,我瞬间觉得自己老了。
深夜,我们从东莞东坑赶回老家的医院。爸爸守候在妈妈身边。
医生给我们看妈妈的脑部CT,脑溢血面积太大,我们都被吓住。只有爸爸那么坚定,说了三句话:
“全力救她。”
“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专家来。”
“瘫痪不要紧,只要她活着。”
那一刻我的眼泪哗哗直淌不仅仅是因为躺在ICU的妈妈浑身插着管子生死未卜。
那天之前,我从未觉得自己的父母之间是有爱的。
从童年有记忆开始,爸爸永远都是白衬衣中山装,整齐干净,头发纹丝不乱,说话轻言细语。做宣传工作戴着眼镜的他,有着骨子里的骄傲。到老了依然衣着讲究,下楼散步都要收拾一番,衬衫熨贴皮带扣好。我从未见他像别的老人那样穿着老头衫短裤出过门。
而做保管工的妈妈,有着让我们姐妹俩羞惭的大嗓门和夸张表情。妈妈手上油腻腻的袖子总撸得高高的,除了冬天往脸上抹点美加净,没有其他的护理;退休后却忽然恋上花衣裙,隔三差五地去扯繁花朵朵的棉绸做衣服裤子裙子,混搭得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爸爸把一套《红楼梦》看了一遍又一遍,我猜他的心里一定一遍遍幻想过他自己的“林妹妹”,但,肯定不是这个和他跌跌撞撞过了40多年到六十多岁才把自己弄得跟个花姑娘似的女人。
也因此,许多年里我害怕婚姻,什么琴瑟和谐什么齐眉举案什么恩爱伉俪,都是书上戏文里的玩意儿,和真实的生活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即使后来有了自己的家庭,爸爸妈妈婚姻的那种状态依然是我的噩梦。两个人,语言没有交集,生命各自状态,只是相互容忍着,把日子过下去。每当看到婚姻就是把爱情变成亲情这类话,我就感到头皮发麻。
但那一刻,爸爸坚定说出口的三句话,真有点像偶像剧的情节。
老去,将他们招安。
更像爱情偶像剧的结果是:男主角做了正确的决定,于是女主角活了过来。术后妈妈只能说出只言片语,但能认出爸爸来,能缓缓站立,能用一只手吃饭。
我们请了人在家里帮着护理,但只要爸爸在,帮她挤牙膏,刷牙;为她梳头,从不假他人之手。这时我才知道,其实这几年来,爸爸每晚都为妈妈做头部按摩,就是担心她出问题。
这有点颠覆我的认知。年轻时,妈妈是强壮的,爸爸是赢弱的,总是妈妈照顾爸爸。爸爸心思细腻,带我看病总是很小心问清一切问题,包括吃药的时间和计量。他有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报告,神经衰弱,脾气不太好,妈妈晾衣服不小心把水滴到他的稿纸上,他会立刻暴怒起来,妹妹到现在还说当年多么害怕他。他晚上睡觉不能离人,妈妈上晚班的夜晚他很难捱,所以妈妈特意从厂里的核心部门换到了边缘的保管部门。
最终,生活让他们服膺。老去,将他们招安。近些年来,妈妈的老年疾患频发,从子宫肌瘤手术到高血压到心脏早搏装心脏起搏器,而父亲一直并不强有力的身体,在岁月的步步为营里变得平稳和充满耐力。妈妈依然照顾爸爸的饮食起居一日三餐,不过,回想起来,不知从何时开始,爸爸妈妈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他们每年在东莞小住的几个月里,爸爸越来越随着妈妈依着妈妈,胖胖的妈妈开始信佛吃素,瘦瘦的爸爸也跟着吃,吃得更瘦。爸爸对她提出的想法,比如回老家看看;比如在家里做大大的佛龛;比如冬天来东莞住两月三月就一定要回去,只为吃到春天的新鲜蔬菜;比如她的腰不好要买硬棕垫放在席梦思上……他都像一个手里有几张好牌的赌徒一样,毫不犹豫地“跟了”。
爸爸甚至开始纵容妈妈。妈妈爱在外面的地摊上买便宜货,爱和左邻右舍的人八卦家长里短,没有计划性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于是,冰箱永处饱和满溢状态。他开始淘米洗菜洗碗为她打下手。
不过,即使他慢慢变成了一个她的老头子,我仍不觉得那和爱有关。我想他是怕她唠叨争吵吧。
我们在家里,总想多揽一点照顾妈妈的事情做,比如为她洗手洗脚。但很快,我和妹妹都被妈妈踢出局去,因为她嫌我们洗得不干净。
怎么可能?她几乎整天都待在家里,除了躺着就是坐着,手脚能脏到哪里去,还非得爸爸亲自出马?
但,真的,爸爸给妈妈洗手,那么用力地搓着,一个指头又一个指头,还有指缝间,眼见着那盆水就浑了。换过清水,再换过清水;洗脚更是费劲,两只脚洗下来,我看爸爸大汗淋漓,而妈妈,就心满意足地笑了,用不是太清晰的发音说:这下,才算干净了。
她那么依赖他,常常在夜里把他叫醒,坐在一旁陪着。我们劝说她有事就叫我们或叫阿姨,让他休息好身体好才能好好照顾她。
她孩子般委屈的样子:不行,我就要叫他来。
他坐在床边,会用手摸摸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脸,好像她是他刚刚认识的女友一般。她会撒娇地说他“讨厌”。
白天,他要是出去一下,她看不到他,就会很着急,吵着让我们叫他回来;他回来了,她就说要翻身,脚不舒服要捏捏,要喝水要坐一下……她只是要他在身边。
是从哪一天开始,她竟像孩子了,生气经常来得没有理由?这些断断续续的镜头里,爱情,存在吗?
我真的很不习惯。跟他们那么多年的责任相比,爱是多么轻佻肤浅的玩意,再说,我们不都慢慢相信了爱情会死,相信了只有温情和习惯会取胜吗。很长的时间里,特别是我自己在爱恨情仇里垂死挣扎以为没有爱就活不下去的青春年纪里,我真的以为他们是走不下去的,她那么多的不如意和怨言,他那么明显的忍耐和不发则已一发惊人的脾气。人生常常藐视他们
半年后,妈妈的主治医生上门来,感叹说:你们照顾得太好了,真没想到她能恢复得这么好。
那一天,我家就像过节一样,满是欢声笑语。
爸爸紧紧握着妈妈的手。
前几年的某天,不记得是为件什么样的事了,妈妈突然当着我们的面抱怨爸爸从不牵她的手,过马路也不牵。当时,我很不以为然,觉得这样的想法对他们来说都挺矫情的,一辈子没牵手都过来了,现在来在意,太晚了吧?年轻的时候都没养成的习惯,到老了再未培养,想想都够呛。在我看来,浪漫就像舞蹈,长期不练,就失去了自如和自在,再想轻歌曼舞,只能是造作和窘迫。
所以,有一次傍晚他们从对面的虎门公园散步回来后,她悄悄跟我说他今天过斑马线时牵了她的手时,我愣了半天只有傻笑的份。
他们的日子,在我的有限记忆里有太多的留白太多的被浪费。他们一日不落地对待人生,人生却常常藐视他们,包括我在内。我很羞愧。
冬天来临的某个周末,我去虎门公园散步,看到合唱队的老人在凉亭里练歌,想起原来爸爸也在那儿和大伙儿一起唱歌排练的情景。那时,妈妈每天转悠在商场的莱档前,任谁都能混得像几十年的老友;爸爸则每日打扮整齐地出门去参加公园的老年合唱队,常常西装革履地出席各类表演,和谁都保持着他觉得安全的距离。剩下的时间,他们会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口气总是:你妈妈又买了一堆没用的什么东西回来了;你爸爸吃饭太慢了,总嫌菜不下饭,要他自己来做好了。
直到现在,我才忽然明白,那根本不是要我解决问题,根本就是他们的互相发嗲。
我给爸爸发了一条手机短信,提起他的唱歌队。很快他回复过来:那些都是无事时的消遣,我现在完全不需要了。守着你妈妈,就够了。
晚上我打电话过去,是爸爸接的,他的声音里竟有喜悦,说昨天老家下雪了,夜里估计就冻住了,今天一出太阳,那景色,可美了!
啊?我握着听筒细听。他说今天去商场买一床更厚的被子,回来的路上,每一片树叶上都是透明的结晶,太阳一晒,每一片树叶尖尖都在滴水,他就这样在树叶尖尖的小冰滴下抱着大被子走回家,听见她躺在床上,叫着他的名字。
他通过话筒传来怕吵醒她似的轻声细语,声音里却饱含着70年岁月沉积的温暖。
短的是故事,长的是人生。故事填充的只是些微空隙,大段的空白,需要忍耐着,挨过去。他们的,我们的,都一样。
说真的,我从未觉得自己是幸福的,生活中有那么多悲伤需要被克制,痛苦过于狼藉需要修饰。而幸福的家庭又是多么无聊呀,轻声细语,每片树叶尖尖都在滴水,他听到她在叫着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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