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奴》是一部由张赫、吴智昊等主演的古装爱情电视剧,剧情纷繁复杂,网友们对这部剧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一起去看看他们是怎么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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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80分的导演,拿了一个90分的剧本,请了95分的演员,加上100分的配乐,拍出来的最终成品,我觉得可以打上90分。如果压缩到20集,我觉得节奏会好很多,可以再多给几分。
导演拍本剧的时候还是个新人,取景十分用心,画面拍得很漂亮,从郁郁葱葱的盛夏,到落木萧萧的深秋,到白雪皑皑寒冬,从黄沙滚滚的边境,到无边无际的芦苇荡,从陡峭险峻的山间小路,到曲径通幽的竹林,从淅淅沥沥的山涧,到一碧万顷的大海。不过巴掌大的韩国,竟拍出了几分山河壮美的感觉。另外,我感觉导演对配乐的审美非常好,时机恰到好处,而且选曲特别新鲜有趣,你能想象在古装剧里听到摇滚,rap和不知哪国语言的吟唱,竟然跟剧情画面都很搭。
然而这个导演有个很大的问题,过犹不及。很多地方可以点到为止的,情感的渲染太过,一开始确实有震撼人心的效果,看多了却很容易审美疲劳。而且导演实在是太喜欢拍MV了,演员交替的给大特写恨不得放完一整首OST,很多时候我都怕演员做不出更多的表情了。前十集还好,14集以后不知道是不是要临时加集,3分钟就来一个MV,还好配乐和演员都质量过硬,不然真是很难忍。
演员的演技真是杠杠的没话说,所有的主角配角都演得很好。扣掉5分是因为吴智昊,其实演得也挺好的,但是其他人太强大,对比之下显得有点弱了。还好他够帅,脸救了他的演技。张赫偶尔有点用力过度,但是他稍微收着演的时候,很传神。李多海的角色其实很难演,内心戏超多但是表面上又要含蓄隐忍,她处理的很不错,而且穿韩服端庄优雅的气质出来了,李多海本人其实不是优雅淑女挂的,真是全靠演技来的。最大的惊喜其实是演雪花的那个女孩,以前从来没听说过,我没想到她能演的这么好,而且歌唱得也好。我的好几个泪点都在她的戏份。
重点说说剧本吧,这个剧本得了当年的百想最佳剧本。韩国电影界看青龙和大钟,电视界就是百想,所以这是相当有分量的一个奖项了。我个人的观点,这个剧本写人物写的非常好,已经超过了剧情。编剧很好的展示了什么叫做刻画黑暗的现实又不失悲天悯人的情怀,既没有异想天开的强行让起义军和奴隶们胜利,也没有拜倒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低头认命。编剧对政治的理解显然是比较到位的,对人性的认识更是深刻。最难得的是,这是为数不多的几部,暂时收起了他们过分的民族自尊心,肯清醒客观的正视“丙子胡乱”的韩剧。
李大吉,我们的主人公,担收视的男一号。
这是一个比较典型的韩剧人物,玩世不恭+痴情的混混。对一段感情十年来念念不忘,这种人设我个人是不相信的。但是,李大吉这个人物合理在,他念念不忘的并不只是一段初恋。人不会被初恋困住十年,却会被执念困住一生。他经历的是家破人亡,前途尽毁,流落街头,挣扎求生。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一个街面上打架最厉害的混混,这十年他经历了什么不难想象。现在的李大吉完全看不出十年前的影子,那场灾难对他而言,无异于是一次重生。他是很爱小丫头,但是这其中还掺杂着对她哥哥的恨,对自己父亲的思念和怨念,对未来人生的怀疑,对往日安宁生活的留恋,再加上十年来所受的种种苦难,全都掺在一起,十年来一直不断的发酵发酵,成了他的执念。不找到小丫头,他终其一生都挣不开这执念的枷锁。最后,他亲眼看见大小子死在眼前,亲眼看到小丫头嫁人了,过得很好,其实他已经放下执念了。正如最后他所说:“如今没有恩也没有怨了”。他其实可以去过自己的日子了,只是编剧为了戏剧效果,把他写死了,其实他是可以活的,他已经走出了过去,他有未来。
几个有意思的点,李大吉的做派,和千志豪,独耳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怪说是“养”大他的大哥。千志豪的口头禅:“我可是千志豪啊”,李大吉原封不动的学来了:“我可是李大吉啊”,以为谁还看不出来你是他徒弟呢。
还有,当混混也是有文化的占便宜啊,李大吉就比千志豪看得远,知道投资买马买弓箭,一看就比老千家几个靠腿跑路来的专业,钱赚的也多。赚了钱知道买房买地,为退休攒钱,可没有随意挥霍在酒馆赌坊妓院。跟高官打交道知道给自己留后路,可不像老千为了多捞几百两把小弟的命全搭了进去。
张赫演得很好,拿了当年KBS演技大赏也是实至名归。李大吉的人设我分析过了,合逻辑,但是剧情明显在他的感情上过分的刻意渲染了。他和小丫头的回忆戏份占了太长的篇幅,我说过他对过往的感情是爱恨交织一言难尽的执念,但剧情描写了太多爱的成分,其他种种复杂难言的感情没有写到,削弱了他十年执着的说服力。他对父亲,多年来是什么样的感情?一定有思念,有没有怨过?他应该很明白,是自己曾经的年少无知和软弱无力,酿成了这一出悲剧。他父亲震怒,本是情理之中,世道如此,原也不能怪他顽固不化。大吉和小丫头本来也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但是如果父亲不是这么赶尽杀绝,一定要她的命,大小子还会不会动手杀人?大小子和他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但这其中有多少酸楚无奈,他们两个只怕都很清楚。大吉找到大小子之后,我相信他其实并不想真的杀了他,恩恩怨怨,孰是孰非,十年过去,早已经算不清楚,错的是这个不把人当人的时代。
另一个问题是,编剧看来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把小丫头给男二的,但是男一号这边这么大肆煽情,还动不动镜头交替对比,严重破坏了另一边温情的气氛。观众都忙着同情大吉了,很容易忽略,其实另一边的感情线写的非常好。男编剧能把感情线写的这么丝丝入扣,功力真的不错。都是编剧自己辛辛苦苦写的作品,何必这么自相残杀呢。
李大吉这个人物,除了这些我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了。他的人生观跟我的不太一样,我最欣赏的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还能依然热爱生活的人,大吉却是个在苦难中寻求抽身退步独善其身的人。当然,我没有一丁点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他的意思。他能在乱世中让自己变得强大,能靠一己之力保住一方净土,我已经万分佩服他了。只不过,编剧还写了另一个寻求兼济天下的人。
宋太河,我个人认为他才是《推奴》的灵魂人物。
这是一个韩剧里比较少见的人物,也是我个人最喜欢的一个人物。抛开他种种显而易见的优点不谈,有几处对话我特别欣赏。
白虎说:“我不愿侍奉君王,清廉的武官,从来都是混乱政局的牺牲品,这都是因为君王为人不正。”宋太河答:“若是因为官帽肮脏就避开它,那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清除那份肮脏,亲自跳进泥潭,才能看清真相,继而找到拨乱反正的方法。” 这是我个人比较欣赏的一种入仕的态度,不因为现实黑暗就消极避世。所谓“势利纷华, 不近者为洁,近之而不染者尤洁;智械机巧,不知者为高, 知之而不用者为尤高。”这句话正是宋太河此人很好的写照。
另一处,是世子逝世三日脱丧,黄铁雄说:“脱丧是王命,如果服从王命也是罪,请治我等死罪。”宋太河答:“都听好,我们是领取国家俸禄的官员,但更是保卫国家的军人,兵法有云‘涂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孙子兵法》里面的原意并不是在讲道德问题,不过用在这里,不细究本意,其实还蛮有力量的。
但我个人最欣赏的一处,是他跟曹书生发生重大分歧时,他的部下忿忿不平,出言不逊,宋太河反问:“他们的意见跟我不一样是吗?跟我不一样的,就一定是错的吗?”时刻不忘反思和自省,其实是很难做到的。
宋太河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物,他在政治上可以说是十分天真,不能胜任起义军领袖的角色。可贵的是,他一番思量之后,自己很坦然的承认了这一点。能承认自己的“愚蠢”和无力,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宋太河的结局,编剧没有写透。我猜编剧的本意是打算把他写死的,但是考虑到大结局死人太多怕观众骂,就留白了。我个人看法,比起李大吉,宋太河才是真正的非死不可。他的政治生命早已结束,作为一个朝鲜武将,他不可能在清国有什么作为,也许物质上会富有,但在异国他乡做个富贵闲人,终生不能再踏上国土,这样的人生恐怕不是他所愿。后来元孙被赦免了,也许他还能重回故土,但是作为昭显旧人,入仕已经绝无可能,不过碌碌无为度过此生罢了。与其这样,我宁愿他死了算了。题外话,那个可爱的小元孙只活了21岁,赦免后没有几年就死了。元孙尚且如此,其余昭显旧部能落得什么结局,不难猜吧,这一派必然是个悲剧,不过观众最后都忙着哭主角去了,不关心罢了。
金彗远,小丫头,编剧告诉我们应该怎样创作一个古代女性角色。
她也是各种韩剧里比较少见的一个,外柔内刚又勇敢聪慧的女性角色。早年的韩剧里,净是些柔柔弱弱磨磨唧唧的女主,后来大家审美疲劳了,开始流行疯疯癫癫的女汉子,但大部分都是外刚内柔,算不上精神世界多么强大,有人生智慧就更是奢望了。再后来可能是女权抬头了,开始流行各种神通广大的女主,各种指点江山,出将入相,过了,过了。在什么时代就做什么时代的事,现代女性能工作,追求独立,不代表古装剧里女人就能去打仗么。所以金慧远其实是个蛮难得的例子,编剧很好的展示了一个优秀的古代女性,能做些什么,有什么意义。
她经历过苦难,也接受过教育,在她身上汇集成了智慧和包容。宋太河不过问了一句:“你希望未来是怎样的世界?”她就明白,他跟曹书生可能政见不合。宋太河说自己愚蠢,她说人能认识到自己的“愚蠢”本身就是一种智慧。宋太河说觉得对不起部下,但是没有办法,无论如何都要上路,她说无论如何都要走的路,就算不得是路,就当作是一开始就决心要走的路,平心静气的上路吧。雪花想跟她学写字又不好意思,她主动说我也想跟你学奚琴,雪花说我怎么有资格教呢,她说谁都可以教,谁都可以学。雪花羡慕她举止优雅学她的手势,她说你这样子活泼可爱多好啊,不用变成别人。她知道了宋太河是逃奴,问清了原委后,什么都没说,拆下一条衣带,宋太河也什么都没说,系在额头上盖住了“奴”字。我很爱这个场景,觉得这是爱情最美的的样子。
雪花,其实并不是必须的角色但我感谢编剧把她写的很出彩。
她是个很可怜也很可爱的好姑娘,几乎承包了我所有的泪点。一处是,她说自己的愿望是有个好男人爱她,不用担心饿肚子。大掌笑她:“这丫头疯了吗,你都做过寺党了。”话音未落她眼睛里就有了泪光,我的眼泪几乎是跟她同时掉下来啊。
另一处是,她以为推奴三人帮把她扔下了,卖了马换酒喝,几个猥琐男凑过来搭讪,她的那个又鄙视又无奈的笑,怎么你们男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呢,见到女人就想着把她灌醉骗上床。我真的不忍心说,其实不是的,他们这样恶心,那是因为你是个寺党啊。《围城》里边写过,董斜川那种“ 老派名士对女人的态度,或者谑浪玩弄,这是对妓女的风流;或者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平视,这是对朋友内眷的礼貌”。除了完全被兽性支配的强奸犯,大部分还要点脸的男人,其实是看人下菜碟。所以那个猥琐男,搭讪的第一句话是,三更半夜还在外面喝酒,一看就不是良家妇女。也许在那个时代,这话大约也不算太错。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为她一声叹息,她从一开始就没得选啊。从小被卖了,她能怎么办?因为穷苦,所以被迫卖身,因为卖了身,所以再难遇到良人。她的愿望实在是太简单朴素,却是一生都难以实现了。对比起来,慧远实在是很幸运的,她有个好哥哥,不然她十年前就被主人家弄死了,不可能逃出来,不可能成为大家闺秀,不可能接受教育,也不可能遇上宋太河。这一切慧远都很明白,所以她对雪花是完全发自内心的关心和爱护,也许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吧,那个不幸走上另一条路的自己。
雪花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运气,无数次出逃以后,终于遇上了推奴三人帮,虽说是混混,但总算是心地不错。一路磕磕绊绊,总算是收留了她。我特别特别的希望大吉能跟她在一起,到利川去,有房子有地,好好的过日子。如果大吉没死,其实我觉得还是很有可能的,无奈编剧不愿成全。所以我私心猜测,她也许以后会跟大掌在一起,真是这样,其实也是个蛮不错的归宿了。
另有一个细节我觉得很触动。大吉帮雪花打听她娘,问酒馆老板娘:“她还吃奶的时候,娘就被卖了,爹出去服役,在她五六岁的时候也死了,听说过类似的传闻吗?”老板娘答:“这种故事大街上到处都是啊。”乱世中百姓之苦可见一斑,难怪人说,宁为太平狗,不做离乱人啊。
黄铁雄,一个立体且有层次的反派。
这是一个写的很好的反派,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我大致复原了一下他的人生经历,出身贫寒,个人能力出众,渴望出人头地,但是宋太河一直压他一头。黄铁雄说宋太河从来没有真正看得起他,从来没有把他当朋友,其实本来也没有说错。宋太河当然不是只看出身的势利之人,说他看不起黄铁雄,倒不至于。但是,他终归是贵族出身,对于身份阶级的认识是与生俱来根深蒂固的。从他对自己奴隶身份的坚决否认,到他对训练院其他逃奴说“人的出身贵贱不同”,从一开始他对李大吉这类街头混混的轻蔑,到后来他对慧远奴婢身份的逃避。从他询问慧远姓氏,到回忆自己的亲戚部下很多也是全义金氏,慧远问的好,那又如何呢?我们当然知道言者无心,宋太河不过是觉得她的姓氏很亲切,只是听者有意,慧远终归不是真的全义金氏,大约是觉得有些刺耳的。
这一切决定了宋太河和其他部下,跟黄铁雄不是一个阶级的人,根本不可能真正的做了朋友。他们并不是有意的疏远黄铁雄,而是阶级这个东西,决定了人的成长环境,性格气质,人脉见识,实在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哪怕是今天,一个农村的孩子跟几个富二代住一间寝室,就能成为好朋友么?其他姑娘说我喜欢cf不太喜欢2.55,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根本也不是在炫耀什么,但是家境贫寒的那个姑娘能插得上话么,心里又会作何感想?很难做朋友的,日常琐事最能消磨人的感情。宋太河能在战场上救他的命,可不代表平日里能记得他是贫寒出身,说话做事会顾念他的自尊心。
他会出卖宋太河,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截击清兵时他面无表情转身走掉的瞬间,就已经能看到现在的结局了。他做的一切选择,我都可以理解。他有不能慷慨赴死的理由,老母谁来赡养?他不能接受沦为奴隶半生努力白费,毕竟他还没有真正飞黄腾达过,就这样被打回地狱,还是更深更悲惨的地狱,他不甘心。他不能拒绝左相的诱惑,一朝平步青云,登堂入室,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这诱惑实在是太大,哪怕知道是毒药,也会喝下去的。最初他顾念当年的救命之恩,并不想杀宋太河。只是他以这样不光彩的方式归顺了左相,就注定了要做一条左相的狗,狗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左相轻而易举的就能让他明白,你的一切都是拜我所赐,听话,我能给你荣华富贵,不听话,我能让你瞬间失去一切,在终年不见天日的监牢里永世不得翻身。你当年出卖同僚的时候早已抛弃了义气,恩情又算得了什么?这次你只会抛弃的更快。
出发去追杀宋太河前,他过家门而不入,在门外遥遥的对母亲磕了一个头,这是他最后的良心,被他丢弃在了母亲的门外。从此以后,他不再是黄铁雄,只能做左相一条无名的狗。他跟宋太河动手之前先脱帽,我觉得是个设计很好的细节。在忠州和济州,他还愿意为救命之恩摆个仪式,从济州回来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脱过帽了,彻底的抛下了过去。宋太河在济州没有杀他,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其实是把他推向了更深的深渊。重伤之后无处可去,左相追根究底的责问,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从此,宋太河这三个字,成了他的心魔,他真正沦为了一个杀人机器。那次母亲家门前磕过头之后,他再也没有回过家。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走的是一条不归路,每一步丢掉一点点良知,原则,信念,每一步踩着别人的尸体,鲜血慢慢浸透衣襟,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其实在曹书生背叛,昭显旧人被屠戮殆尽之后,元孙和宋太河在政治上已经死亡了。世子一念之仁放了侄儿一条生路,元孙尚且能活,宋太河更是任他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了。朝廷实质上已经默认放他们远走清国不再穷追猛打了。是黄铁雄的心魔,逼他跟宋太河做个了断,两人中总要死一个,不然终其余生都无法安宁。神奇的是,他居然放手了,最终促使他挣脱枷锁的,竟然是李大吉。他不明白,一个混混为什么要这样执着的挡他的路,大吉说因为宋太河救过我的命,他不信,大吉说了实话,也是最后压垮黄铁雄的实话:“他不是说要改变么,改变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这是黄铁雄价值观彻底的崩塌,宋太河死了,可是宋太河的,也是黄铁雄曾经有过后来抛弃的,天真却美好的信仰,最终赢了。
黄铁雄最后在妻子怀里失声痛哭,我知道他想回头了,可是已经太晚了。左相活着,他这条不再听话的狗难逃兔死狗烹的结局,左相横死,他作为左相的女婿,却还没来得及培植自己的势力,被左相一派的其他人排挤出核心权力圈是早晚的事。我不知道他是否后悔,但我知道再来一次,他一定还会走同样的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这句话给他做一生写照其实也很合适。
韩剧里像他这样出身贫寒能力出众的初始人设很多,《三剑客》里面的朴达乡,编剧给写成了一个乐观向上的穷小子,俨然《流星花园》的女主。那是童话,《推奴》写的是现实,这是编剧高明的地方。更难得的是,编剧愿意用悲悯的笔触让我们认识曾经的黄铁雄。张爱玲有一句话,也许很多反派都适用,“ 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我虽然不能认同黄铁雄这个反派,却也不由得为他一声叹息。
业福,和其他奴隶们这条线我没有特别细看。
业福是个很立体的人物,因为担心泄密,他能亲手杀死被活捉的同伴。但看到本来恨之入骨的李大吉在痛哭,他竟能收起枪放过了他。业福是个有想法的人,可惜他没有读过书,很多道理他不懂,靠自己也想不明白。他们这群奴隶每晚射杀两班,幻想推翻两班的统治,自己翻身上位,把两班变成奴隶。业福隐隐觉得这样不对,却又想不通哪里不对。大吉的眼泪其实也让他困惑,他没有想到,凶神恶煞的推奴手也有眼泪。正如慧远所说:“这世上哪有没有痛苦的人呢?”奴隶们每一次行动,射杀的每一个两班,背后有多少故事?第一个被奴隶杀死的那个两班,他为了给父亲治病,让家中十三岁的女奴侍寝,可恶之至。可是另一方面,他中了进士多年却得不到重用,为了换得官职,忍气吞声被左相大肆搜刮了价值五万两的水牛角,又颇为可怜。真正使他下定决心做这笔交易的,我就猜到会是这句话:“等你有了权力,别说五万两,捞五百万两也是易如反掌”。这个国家的官僚体制已经烂到根上了。
这是一条基本独立的副线,我个人感觉,最后并没有很好的和主线交织在一起,所以越到后来,观众越抱怨剧情散。我一开始隐隐期待,这条奴隶暴动的线,最后会跟拥立元孙的起义军交上,轰轰烈烈做一番大事。可是后来起义军那边被轻而易举的扼杀在了摇篮中,奴隶这边被别有用心的势力随心所欲的当枪使。我一开始觉得有点虎头蛇尾。后来想通了,这样写确实是最合理的。这两拨队伍都是先天不足,不可能成事的。但是像现在这样几乎完全没有关联,确实让剧情显得像是两个世界两部剧似的。编剧的本意想写各个社会阶层,意图是好的,也做了很多努力。比如业福和大吉的几次照面,奴隶们的领袖和左相的密谋,但是关联明显还是不够的。这样复杂的架构想写的浑然一体难度确实很大。
业福和招福的吻戏我很喜欢,一个脸上刻着“奴”,一个刻着“婢”,分别时眼含热泪的一个吻,镜头定格在这两个字上,有种特别心酸的美感。最后编剧对奴隶们还是不忍心的,不惜破坏剧情的逻辑性,把左相写死给他们报了仇。其实单凭一己之力,在宫内射杀朝中重臣,想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我觉得写成在王宫门口就被人制服了,才更合现实,也更有悲剧力量。不过编剧在李大吉主线那边已经那么任性了,这边估计不敢这么写,怕被观众骂死。
业福主人家那个奴隶头头,也写得很真实。对主人极力讨好,对底下的奴隶肆意欺凌,他很好的诠释了什么是“奴性”。人一旦在狗窝里占了个好位置,慢慢就开始习惯做狗了,只要还有更弱的狗可以欺负,这日子就还过得下去,甚至别的狗想反抗,他会比主人更气愤。看到他,就不难明白慧远为什么会说:“我有生以来听过最可怕的话,就是'世界是不会改变的’。因为世界不会改变,所以什么想法都不要有,什么梦都不要做,就这样,接受现实活下去吧。”人会变成这样,固然可恨,可是想想把人变成狗的世界,他们又是多么可怜。最后业福跑到王宫里去送死,他看到了,镜头定格在他握紧的拳头上。业福的死也许真的能让他觉醒,真是这样,业福就死得有意义,编剧就算是留了一线光明,就算没有杀死左相,也能聊作安慰了。
崔书生,戏份不多但是引人深思的人物。
单独把他拿出来说,是因为他是个很难简单评价的人物。我觉得编剧对复杂人性的把握,在刻画崔书生时表现得淋漓尽致。同为前左相林永浩的学生,他比宋太河复杂太多,也阴戾太多。自始至终,他都看不起武将,认为只有自己这样的读书人才能做头脑和领袖,武将不过是冲锋陷阵的工具。他并没有想错,宋太河的确没有这个政治智慧。只是,他错就错在,他自己也没有,而他却不自知。
林永浩身死的那一刻,这群所谓的要举事的人们,已经注定了败局。林永浩是真正的政治家,他和现左相仅有的一场对手戏,两人月下小酌,从天气,谈到旧交,铺垫几句,直奔主题,先谈利益,后提要求。一场关乎多少人性命的政治交易,就在三言两语觥筹交错间谈妥了。曹书生毕竟太年轻了,毕竟没有真正经历过宦海沉浮,搞政治的精髓,他没有学到啊。
他利用宋太河抢到了元孙这面旗帜,只可惜,真正有号召力的昭显世子和林永浩都已经死了。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领袖人物,剩下的不过是一群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交在武将手里,多少还能弄出点动静,交在落魄书生手上,说句难听的,八成是连屁都没放就被人给一锅端了。
曹书生很不幸就是个落魄书生,大概在幻想举事成功,自己做那个捏着傀儡小君王的权臣。左相太明白他的心思了,你想要的不过是权利,我给你权利。你不愿抛弃你那些所谓的政治理想,我也不要求你抛弃。你可以利用我,踩着我上位,到时候爬到比我更高的位置,再去实现你的政治理想。都是谎话,不等他爬到左相那个位置,他的理想信仰就会丢的一点不剩,变成另一个,甚至是更贪婪更丑恶的左相。曹书生难道不明白么?他明白,只是他太需要为自己的叛变找个借口了。他不怕死,他真正害怕的,是继续落魄潦倒的过完此生。所以左相的终极大杀器,是那句:“你走吧,回家去吧”。潜台词是,我已经摧毁了你们的苦心经营,你们已经举事无望了,我不让你如愿以偿的起事,也不让你轰轰烈烈去死,你不跟随我,就在你那间破屋里像老鼠一样过完此生吧,希望你午夜梦回的时候不要为今天的事后悔。此话一出,我已经被说服了。换做我是他那个位置,我也会叛变的。左相对人性实在是看得太透了,他如果仅仅说放你走,可能还不会有这样的效果,但他用了“回家”。“家”是个很具体的意象,任谁听到这个字,脑海里都会浮现自己家的模样。换做是我,我根本不能接受一个人凄凉地回到曾经大家谋事的地方,同僚们全都死了,理想,信仰,幻想中的权势,荣华富贵,什么都没有了,人到了这一步想不发疯都很难了。而这些话左相根本不必说出口,一个“家”字,自然能让人联想到这一层。
左相,误国权臣。
左相的可怕之处就在这里,他能看透人的欲望,所以收买人心特别的精准,“我没有儿子,将来我的一切还不都是你的”,这话不知对多少人说过。他善于揣测上意,昭显的事君王不能明示,他却能在背后处理的干干净净。他教育左右:“搞政治就得做到即使心急如焚,也要面如止水。”他总是在笑,笑容背后的真实表情,别人却看不透。
这个戏的编剧基本上没有写平面的人物,没有完美的高大全,也没有一坏到底的反派,但是左相却几乎是唯一一个只有可恨之处的人物。而他最可恨之处,不在于他蛊惑人心,清除异己,而在于他弄权误国。一个政权的衰落,很大程度上,这笔账要算到像他这样的人身上。当时明和清战事胶着,正处在历史的转折点上,朝鲜在明与清的夹缝中,本来就风雨飘摇,仁祖和昭显世子的权力斗争,本质上是事关朝鲜何去何从的路线之争。国家正处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左相作为最能影响局势的权臣,谋划的竟然是,对内制造混乱局势,对外挑拨对清关系,大肆囤积水牛角,等待对清战争爆发,大发国难财。民不聊生,他不在乎,动摇国本,他不在乎,甚至国家灭亡,他也不在乎。朝鲜姓李也好,姓朱也好,甚至姓爱新觉罗都无所谓,只要这片土地还在,就需要有官僚阶层来治理,就总有他的位置。史书里像他这样的佞臣不在少数,国难当头,还一门心思的争权夺利,这是我最深恨的一类人物。
而就是这样一个不可饶恕的反派,编剧还是用寥寥数笔给他写了一个父亲的形象。他有个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儿,我阴暗的猜想,大约是左相作恶太多,报应到了后代身上,没有儿子,唯一的女儿还是这副怪样。他倒是颇有几幕忧心忡忡望着女儿的戏份,总算是保留了几分人性。但他对女儿到底有几分是真情,就不好说了。他倒是经常提点女婿黄铁雄去看他女儿,女儿一心护着黄铁雄时,他虽然心中急着知道元孙下落,终归是没再紧逼。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他真的在乎女儿未来的人生么?恐怕不在乎。他活着,女儿自然是锦衣玉食,他死了呢?他将黄铁雄逼到如此绝境,逼成如此不人不鬼的模样,将来黄铁雄不加倍的报复到他女儿头上,那才叫见鬼。看起来他是不在乎,不然他不会许诺黄铁雄搬出去住,他在家中,黄铁雄尚且对他女儿不闻不问,搬出去以后,女儿过的是什么日子不用想也知道。反正黄铁雄给他办成了事情,该赏的就赏,至于他女儿的处境,他大概是不在乎的。
崔将军,大掌,推奴三人帮
崔将军实在是个好人,平时话不多,但是其实心思很细腻。他对大吉,对大掌,对雪花,都是长兄一般的爱护。大吉讲话没有正经,但是看得出来从崔将军处得到了很多安慰。
他劝大吉:“不是想见就能见到,想分开就能分开,这就是缘分。”他们打探出了小丫头的下落,动身去找人的前一晚,他问:“如果她嫁人了,过得很好,你会怎么办?”大吉良久不语,他一定想过这种可能,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还能怎么办,无论他嘴上说什么,我都知道,他除了放手,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
第二天大吉见到了小丫头,回来之后,说不抓人了,回汉阳。崔将军叫他出来走走,两人在冰雪初融的河边谈心。崔将军问:“你见到她了?”大吉不承认,却没头没脑说:“咱们别干推奴这行了,我瞒着你们在利川买了地,盖了房子。哪怕只有一天,咱们也像其他人一样,两腿伸直安安心心睡个觉,活得像个人样啊。”崔将军马上明白了:“你绝对见到她了。你这话是真心的么?”大吉说:“当然是真心的。多好啊,又买地,又买房,都住在一起。”半响后喃喃道:“把小丫头也接来。”崔将军什么都懂了,只问了一句:“她过的好么?”大吉终于含泪点了点头。崔将军说:“走吧,咱们去利川。”河水静静流过,逝者如斯,十年的时光就像是这河水,终于一去不回头了。
我总觉得这段初恋煽情过度,但是这一段,特别的打动我。原来大吉嘴上不说,其实他早已想好了未来的路。做推奴手,是为了一边找人一边赚钱,平时算计到家一毛不拔,原来是在拼命攒钱。这是他唯一的一次隐晦的说出了自己的愿望,一个简单质朴的愿望,一个终生无法实现的愿望。在那样的乱世,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建造一个世外桃源,和兄弟爱人在一起,天长地久,听起来简单,个中有多少艰辛和苦楚,多少鲜血和眼泪,只怕我们外人永远也想象不到。曾经他无力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他用了十年时间变得强大,如今他能做到了,他的小丫头却不在原地等他了。我本来是坚定的宋太河党,这是全剧唯一的一次,我忽然想象了一下大吉和慧远在一起的样子,也许他们也是有未来的,也许他们也能生活得很好,可惜没有也许啊。
我有一半的笑点都是在大掌的戏份。他其实是最让人羡慕的,他还没有长大,还不曾经历真正的苦难,他活的比剧中任何一个人物都轻松,都快乐,他的底色比任何一个人物都明亮。他还不懂爱情,我私心希望,他懂得了以后,能跟雪花好好在一起,在他们那个世外桃源好好过,把大吉的那一份幸福也算上。
大小老板娘,一群犀利哥中间,两朵养眼的姐妹花。
这样的世道,两个女人抛头露面的做生意,一定有很多很多心酸苦楚。捕头,画伯,马医,混混,商人,只要是店里的客人,开玩笑似的揩揩油,她们也只有开玩笑似的接受。捕头毕竟能罩着她们,店里的常客毕竟要靠他们照顾生意,除了当成玩笑,她们还能怎么办呢,怎么敢真的撕破脸皮呢。
编剧让两姐妹都喜欢崔将军而不是主角大吉,很有意思,也很合情理。推奴三人帮摆在一起,只有崔将军有个正经人的样子。感谢编剧没有把大吉写成杰克苏大收后宫姐妹花。
这两姐妹其实也不是单纯的花瓶摆设,编剧没有把她们写成平面的人物。姐姐各种撮合方画伯和妹妹,一边教妹妹不要干涉男人,一边自己偷偷跑去劝崔将军。一边教妹妹对男人要矜持,一边大半夜自己偷偷跑去勾引崔将军。她怂恿方画伯半夜直接来打包妹妹的时候,我是真的觉得这个姐姐有点可恶啊,这可是毁人一生幸福啊,不过马上就报应到了她自己头上。她跟方画伯百口莫辩的时候,我又觉得她有点可怜了。最终她稀里糊涂的跟了方画伯,也只好将就着过日子算了,店里有个男人,毕竟很有些用处。妹妹后来说:“人活一世总要认认真真的爱一场。”我听着不免为姐姐心酸,不知她第一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人,早早的过世留下她一个寡妇自己讨生活。后来有了喜欢的人吧,却又阴差阳错跟个半老头子在一起了。她认认真真爱过吗?恐怕没有吧。也许在那样的乱世,爱情本来就是太昂贵的奢侈品。妹妹毕竟年轻,还能憧憬,可她老了,等不起了,现实了,妥协了,不知听到妹妹这话,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妹妹的坚持最终等来了结果。她偷看了大吉给崔将军的信,知道了他们要去利川。我猜她一定会找去的,姐姐这里,毕竟有了男人,不用她再记挂了。她一定能和崔将军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我觉得姐姐写的比妹妹更丰富一些。在捕厅吴捕头要她们作证定马医的罪,姐姐虽然平时经常损马医老头,此时却怎么也不愿意开口,最后还是跟马医没什么感情的妹妹开了口。从前马医调戏她时,她又不屑又无奈的回了一句:“先擦擦你的眼屎吧,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老了似的。”而马医真正获罪沦为奴隶时,她又担心他一把年纪不知道冬天有没有过冬的衣服,同样的一句:“擦擦眼屎再走”,听着却是那么有人情味。她平时骂大吉骂出过各种花样,知道大吉要被绞死了却是真的伤心。大吉成了全国通缉的要犯,此时雪花找上门来,她却坚决不让方画伯去告发:“人得讲义气啊”。多鲜活的一个市井小民,这红尘烟火气,特别的有人情味。
吴捕头,方画伯,马医,承包了全剧的荤段子和一半我的笑点,最后我却笑不出来了。
我的另一半笑点贡献给了这三位活宝。仔细看台词的话,他们三个真是说了不少民间的俗语,有蛮多都挺有意思。不要小看老百姓长期以来在生活中积累的智慧,话糙理可不糙。马医调戏大老板娘:“你摸摸看,还硬朗着呢。”大老板娘:“硬朗什么,跟煮熟了的蕨菜似的。”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这电视剧是十几禁,这台词真是有点可以啊。
但他们三个也不完全是插科打诨的喜剧人物。马医傻呵呵的被吴捕头骗到捕厅顶罪,可怜一把年纪沦为了奴隶,不知还能活上多久。吴捕头平时骗吃骗喝,说要罩着他们,一有事还是要拿他们开刀。他虽然可恨,但是上头又何尝不是拿他们这帮小捕头开刀?犯人光天化日下被清国使臣团救走了,却拿值夜班的吴捕头来顶罪。他刚把马医送走,自己不也成了奴隶?乱世里小人物的命运呐,不知道下一秒谁就要大祸临头,想想真是让人笑不出来了。当时朝鲜各层官僚机构的腐朽,也可见一斑。
千志豪,独耳,灯草和尚,曾经街面上的三大流氓,如今天各一方。
看看千志豪,就知道大吉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样子。千志豪真的是他的大哥,两个人如出一辙。什么话都要反着说,和谁说话嘴上都不能输,心里有感情嘴上死不承认。千志豪对自己小弟平时看着凶巴巴,小弟真被害死了,他孤身一人也要去报仇。大吉离开他自己单干,抢他的生意。他气急败坏的各种下套使坏收拾大吉,可大吉被判了死刑,却是千志豪一个人来救他。他要扮成捕快救大吉,还要让大吉出钱给他做捕快的衣服。
独耳被大吉割了一只耳朵,大吉后来又救过他。他们一见面就要比划几下,嘴上你来我往说的仿佛仇人似的,最后独耳还不是劝大吉跟着自己占山为王,不要出去惹祸送了性命。这几个人的恩怨情仇,大概早就算不清楚了。
千志豪写的比独耳要丰满,也可能是因为独耳出场太晚,写到后期加急赶工编剧已经没时间仔细打磨了。独耳的人设只有老婆生孩子死了所以特别喜欢孩子,有些单薄了,因为他占了剧情很长的篇幅,这个人设没有撑起来这个篇幅。
灯草和尚出场时间很短,却意外的很出彩。屠夫跑去做了和尚,真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啊。编剧没有细写,不过他就算做了和尚,还是隐隐看出些穷凶极恶的面相。后面被惹恼了,果然直接吼着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了,话音刚落又赶紧“南无观世音菩萨”。最后人都走了,他自己恨恨地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挡着我成佛”。我真是要笑死了。
曾经汉阳街面上有四大流氓,有人出家了一心想着要修成正果,有人躲到山里做了山贼,有人为了救曾经的小弟死了,有人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和理想死了。谁记得他们,恐怕没有人吧。他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可是乱世里,想做恶人就容易吗,看看他们四个,又有什么好结局?恶人尚且如此,何况良民?
仁祖,前昭显世子,凤林大君(现世子),元孙,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是一段感情非常复杂的历史。朝鲜历史上的“丙子胡乱”发生在仁祖十四年,明崇祯九年,同时也是清崇德元年。朝鲜本是明的藩属国,不可谓不忠心,奈何抵不过清兵两次入侵。明朝自顾不暇,更无力救援朝鲜。朝鲜惨败,被迫断绝了和原宗主国明的关系,成为清的藩属国,定期纳贡。于私,仁祖被迫向皇太极行了三跪九叩礼投降,这是仁祖一生的奇耻大辱。于公,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朝鲜,向荒蛮的“胡虏”俯首称臣,更是国耻。再加上清兵在朝鲜各地的烧杀抢掠,朝贡带来的经济负担,终朝鲜之世,上至君王,下至百姓,都对清朝痛恨不已。明朝灭亡百年之久,朝鲜还在私下使用崇祯年号,甚至密谋联合南明响应三藩之乱意图反清复明。我们今天再看这段历史,是非对错情感归属真是十分复杂。韩剧里大肆抹黑的清国,当时其实也是我们华夏文明的入侵者,实是可恨。仁祖一朝宁愿亡国不愿降清,这份骨气,亦是可敬。而朝鲜以弹丸之地存身于两个大国之间,挣扎求生,更是可怜。
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昭显世子作为人质,在沈阳住了八年。他既是满清要挟朝鲜出兵伐明的人质,也是满清意欲扶植的亲清势力。八年间,昭显世子曾被迫随皇太极征讨松锦,曾尽一己之力庇护清国境内的朝鲜人民,曾与汤若望多尔衮相交甚笃,曾随多尔衮入关并参加了顺治帝的登基仪式。他亲眼目睹了明亡清兴的整个过程,满清统治中原已经既成事实。这样的经历,使他从一个坚定的反清派,渐渐开始向清靠拢。在负隅顽抗与和平相处之间,他显然更倾向后者,他希望朝鲜停止与满清在军事上的对立,开放边境,互通有无。但这一切在深恨满清的仁祖及朝廷上下主战派眼中,便是包藏祸心。昭显世子回到朝鲜后,仁祖对他非常猜忌,认为他是满清扶植起来的势力,要对自己取而代之,必欲除之,连他三个年幼的儿子也不放过。昭显世子的弟弟凤林大君,则被立为新的世子,也就是后来的孝宗。
这就是《推奴》的历史背景。编剧的情感隐隐是倾向昭显世子的,但其实政治斗争哪有什么正邪之分。昭显为人固然颇有值得称道的地方,但是他为朝鲜规划的未来,也未必就是正确的道路。满清毕竟是关外的少数民族政权,真正能和平共处一视同仁的话,为什么终其一朝,中原大地上反清复明的声音都从未停止?
除了这点,编剧其实很好的把握了宫廷斗争的内核。马医和画伯在酒馆里闲聊:“王也是人呐,怎么可能害死儿媳妇和孙子?”寻常百姓不懂,王宫中哪有什么亲人,不过是些同党或异己罢了。
爷爷要杀死孙子固然是人间悲剧,但昭显世子的儿子的确是留不得的。他太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作为旗帜,反对仁祖和孝宗的统治。林永浩,崔书生,甚至包括宋太河,都是这类所谓的“包藏祸心”之人。更何况,外面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满清。他们辛辛苦苦扶植起来的昭显世子死了,可谓是损失惨重,能捞到一个儿子,用他作为旗帜,招揽昭显一派的幸存者,加以扶植,日后也许还有可为,那就不算太亏。所以英俄尔岱要求带走元孙,出手救宋太河,都是为了这个目的。什么收养不收养的,倒不必当真。整个故事里,除去政治目的,唯一一个对元孙有些私人感情的,只有一个宋太河。从他跟昭显对话的方式看,他敢当面批评昭显,大约两人真是至交好友。元孙出生在清国,是他看着长大的,对这个故人之子应该是有些真感情。林永浩和崔书生正是看透这一点,利用宋太河抢到了元孙。其实就算他们举事成功又如何?元孙不过是个傀儡,任人摆布。政局若稳定也就罢了,若是不稳,历史上死在权臣手里的小皇帝数得清么?
故事里的新世子毕竟还年轻,不像父王那样,心早已坚硬如铁。他明白元孙不能留,可是他又不忍心杀死才四岁什么都不懂的侄子,这已是哥哥唯一的血脉。他想过求情,话未出口,已被父王否决。所以他才会跟宋太河说了作为王世子,他本不该说出口的心底话:“你们去清国吧。”见过宋太河后,世子终于鼓足勇气,态度鲜明的向父王替元孙求了一次情。因为满清方面不断施压,加之昭显旧人已基本清洗完毕。终于,仁祖也亮出了底线:“你真要赦免他,等你做了朝鲜的王吧。”世子:“您为什么不能赦免他?”仁祖:“因为这是我的历史。”
昭显死后近二十年,元孙才终于得到叔叔孝宗赦免,但是赦免后没有多久就死了。个中内情,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不知这个21岁的年轻人,在临死前,会不会也叹上一句:“愿自今以后,生生世世,不复生于帝王家。”
李大吉,小丫头,世间最强大的是命运。
终于到了爱情篇。初恋是唯一一种不用写过程,就可以直接宣布的爱情。而且不论怎么写,都一定是美好的。编剧还是用了些笔墨,营造了几个意象,暖手的石头,小丫头的鞋子,小丫头的画像,染色的布。后面也都各自出现呼应了。看上去像是小丫头用了石头,大吉用了鞋子和画像。大吉的不是特别明显,因为画像明显抢了太多戏,显得鞋子有些多余。布这个意象就更模糊了,不知道是表达谁的什么情感。单独来看,每个意象都写得不错,可是,对于一段初恋来讲,而且还是没有下文的初恋,可供怀念的物件实在太多了,太多了。
他们两个人,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是有份无缘。其实观众大可不必为他们一次次错过痛心疾首,遇上了又怎样?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前他是少爷,她是奴婢,现在他是地痞,她是闺秀,哪一段看着像是能修成正果的?
好不容易相见了,大吉却口不对心:“你们这些低贱的奴婢,怎么敢背叛主人?”慧远很是认真的,直视着昔日的主人,道出了长久以来的想法:“所谓班常,是何人所设?所谓贵贱,又是何人所定?作为一个人,想要像人一样活着,有什么错?”大吉此时还在嘴硬:“奴婢就是奴婢,还把自己当人?”慧远没有再说话。我不知道她明不明白,大吉是口不对心。毕竟已经十年杳无音信,她不是观众,没有看过前面十几集,没有上帝视角,如果她把这话当作他的真心呢?她一定非常失望,曾经那个为了爱人勇敢的想要改变世界的少爷已经死了,他人还活着,但此刻在她心里已经死了。所以后面大吉再逼问宋太河的下落,她回答的那么坚定那么无情:“明知道我的夫君会有危险,我是不会说的。”太虐了,连我不是大吉党都觉得她实在是太绝情了,此时此刻非要说出“夫君”两个字来伤人么?
话已至此,两人还能有什么可能?十年过去,两人的价值观早已天翻地覆。生活的苦难浇灭了大吉的热血和梦想,他还没有低头,还在反抗,可是连他自己也渐渐的开始相信,这个混账的世界,也许真的就只能是这样了。可是慧远却越走越远了,读书为她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正如她自己说的:“那个叫小丫头的女孩已经死了。”她的人生理想,早已不再是有房有地男人孩子。
那个时代很多女人盼望的不过是这样的生活,找个好男人,为自己遮风挡雨,衣食无忧。雪花是这样,大小老板娘也是这样,慧远不一样。她不强求他时时刻刻陪在身边,她不介意他丢下她去做更重要的事,她不害怕他把她独自置于险境,她甚至能不负他的重托,孤身一人带着元孙逃走。这一切,是因为她认同宋太河的信仰,她愿意牺牲一切成全他的理想,归根结底,这也是她的理想。
这样人生价值观高度一致的伴侣是根本拆不散的。就算他们没有成婚,就算宋太河一时没有接受她曾经的身份,甚至就算他死了大吉活着,她都不会再回头去看大吉。这样说也许很残忍,她已经不爱他了。这根本不是三角关系,在他们夫妻面前,大吉永远只能是个外人。
他自己其实也很明白,跟宋太河相处过短短几天之后,他是真的放下了,释然了。小丫头有了最好的归宿,现在他可以去寻找自己的归宿了。
初恋再美好,最后的结局也大都是相忘于江湖。人的执念,终归是敌不过世间最强大的命运。
宋太河,金慧远,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相信很多观众看了前几集,一直伸长脖子等着大吉和小丫头相遇,我也一样。直到江边,他们搭船逃走,三人帮追至岸边,准备张弓搭箭,宋太河没有片刻犹豫,就挡在了慧远身前。这个瞬间,我很抱歉的爬墙成了宋太河党,从此再也没有爬回来过。
我只能说,不是大吉不深情,奈何对手太强大。甚至这个对手自己都不知道,他无意中抢走了大吉苦苦寻找的爱人。他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太明白,这样的乱世,一个姑娘自己跑出来,最后会落得什么样的结局。他没有什么对不起大吉的,都是造化弄人,可是最后他还是愿意替不公的命运,对大吉说上一句:“我对不起你。”
宋太河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就连大吉听说小丫头嫁了他,也只能绝望的叹息:“为什么偏偏是宋太河。”大吉刚到慧远的家乡,让雪花去打听,小丫头嫁人了没有,丈夫是谁,彼时他应该是存了抢人的心思。他是好意,如果小丫头真的还是个奴婢,想想招福,随随便便配了个男人,是好是坏全看造化,真是这样,抢了就抢了,抢了更好。可是大吉听说她嫁的是宋太河,刀就放下来了,他自己大约也明白,他应该是抢不到了。
爱情最美好的样子,莫过于一起成长。慧远一开始是个只会喊救命的姑娘。早饭摊上人挤来挤去,她就不吃了。晚上住店一屋猥琐男喝酒赌钱大讲黄段子,她就一个人躲在角落,太奇怪反而被人盯上。夜里呼噜声此起彼伏无法入睡,她只好不睡,天刚亮就走了,然后就被人跟上了。忠州城里稽查的严,宋太河明明教她装疯,她一看见捕快,自己先心虚了要逃跑,被抓住了以后,早把装疯这事忘的一点不剩了。彼时的她,除了扭头逃跑喊救命,真是一点技能都没有。
就是这样一个姑娘,最后她能孤身一人冰天雪地里带着元孙躲过全国八道严密的搜捕。她知道利用男人抱孩子奇怪的社会舆论,从崔书生手里骗走元孙。她懂得利用百姓怕官的心理,装成朝廷官员的夫人,留宿两班家里,还受到了很好的招待。她知道利用人们怕传染病的心理,装肺痨躲过盘查。她在野外会生火,走时也不忘用雪掩住火堆的痕迹。这一切的一切,是谁教给她的?宋太河。他们曾经一路逃亡,宋太河从来没有当她是个只能接受保护的没用的姑娘。他们相处的模式,有时候很像师生。她有无数好奇的事,我们为什么要留痕迹,我们什么走这条路,我们为什么把马放走,他们会怎么追来。无论多傻的问题,宋太河都会很认真的回答,有时候甚至她不问,他也会很耐心的解释。也许是他做教官做惯了,他是在习惯性的授人以渔。没有逃亡路上的宋老师,就没有后来聪明勇敢的宋夫人。宋太河显然知道自己教的很多,不然他不会放心把元孙托付给她,不会隐隐自豪的劝英俄尔岱说:“不用担心,她很聪明,而且胆大心细。”
慧远也改变了宋太河很多。开场时他是班常制度根深蒂固的精神贵族,拒绝承认自己奴隶的身份,从来没有认为马房奴隶们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不接受自己夫人曾经的奴婢身份。最终,他还是想通了,人的身份其实不算什么,用班常制度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本身就是荒唐可笑的。这相当于是颠覆了他从出生以来就根深蒂固的观念。如果不是慧远的一番话,我想他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这段话,我觉得很好的概括了这三人的感情线:“我曾经的名字叫小丫头,是他家里的奴婢。我曾经爱过的那个人,他说想要开创一个没有两班奴隶之分的世界,他是为了爱人,鼓起勇气想要改变世界的人。后来,那个叫小丫头的女人死了,以金慧远这个名字重生了。我不曾因为你是逃奴离开你,也不是因为你是贵族才嫁给你。可如今,因为你是贵族,我却要走了。你说要建立新的世界,我希望那个世界,不会因为人身份的差异,就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狠心斩断。”
最初,他沉默寡言,不会对女人说句贴心话。她笑他除了“义气”“忠诚”不会说别的。最后,他学会了说:“我会想念你的”。她却说:“我会守着和夫君的‘义气’直到最后”。
蔡康永这样形容爱情,“恋爱的纪念物,从来就不是那些你送给我的手表和项链,甚至也不是那些甜蜜的短信和合照。恋爱最珍贵的纪念物,是你留在我身上的,如同河川留给地形的,那些你对我,造成的改变。” 最好的爱情莫过于这样,它能让人成长,变成更好的模样。
李大吉,宋太河,从刀剑相向到并肩作战,最后我竟然萌上了他俩我可怎么办。
这样写情敌,这个编剧气度不俗。我超不喜欢两个男人为了女主争来争去。本来么,男人和男人之间,有多少要紧的大事可做,整天围着一段三角关系打转,有什么意思。我喜欢《推奴》这样子的写法。全剧里这两人真正谈到三角关系的,就只有宋太河的一句台词:“我对不起你,但是缘分的事谁也没办法。”真的就只有这一句。
他们两个第一集就见面了,李大吉看出宋太河装瘸,宋太河知道李大吉跟踪。再见面,宋太河是逃奴,李大吉是奉命捉拿他的推奴手。两人第一次交锋,宋太河一刀就把李大吉打落马下,李大吉落马之后那个眼神,有震惊,有愤怒,有不服。于是两人有了第一次对话,李大吉说:“你腿不是瘸了吗?”宋太河说:“你应该知道我是装瘸,不然为什么跟踪我。”李大吉说:“都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小子还挺机警。”宋太河说:“没功夫跟你这种人浪费时间。”火药味隔着屏幕都闻见了。第三次照面,宋太河搭船逃走,李大吉追到岸边,连射三箭都被宋太河挡开了。李大吉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小子有两下子,我倒要看看你能逃多远。”宋太河的表情是:“就凭你也想拦我的路。”第四次照面,就已经到了忠州,宋太河有本事甩开推奴手,李大吉就有本事预测他的目的地。在忠州林永浩家里,宋太河跟黄铁雄正打得不可开交,吱呀一声门开了,“宋太河,好久不见啊。”真是神来之笔。然后本剧武力值最高的三人,各自为营,各怀敌意,混战成一团。真是让看客忍不住叹上一句,这都是些什么荒唐的情况。
也就是在忠州,李大吉终于发现一直跟着宋太河逃亡的女人像是小丫头。从这以后,追捕宋太河就不仅是简单的推奴了。大吉和崔将军一直都很清楚这是一场政治风波,最开始大吉是为了钱,可是越了解宋太河的过去,就越觉得这单买卖太凶险。大吉本来也默认不会把命搭进去,万不得已的时候就收手。可是剧情发展到这里,他已经不可能收手了。半路杀出来的白虎挡了大吉的路,在出海口又一次错过了宋太河,但也正是白虎给了大吉最重要的线索。苦苦找寻了十年之后,大吉终于见到了当年害他家破人亡的大小子。从大小子口中,大吉终于知道了这一次他没有看错,她真的是小丫头。于是当崔将军和大掌拿着新的线索和他汇合时,他毫不犹豫的就追了过去。
然后他就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她笑得很幸福,却是对着另外一个男人。大吉想起了前一晚崔将军问他的话:“如果她嫁了人,过得很好,你怎么办?”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回答:“过得好当然不行了,我还过着这种日子呢,她过的好当然不行了。”于是他狠狠心,又拿起了刀。可是这个时候,他看见了孩子。他不知道那是元孙,当然以为那是他们的儿子,一家三口,太温馨太幸福的场景。到了这个时候,他再也狠不下心了,又一次放下了刀。他心里还在激烈的斗争,宋太河却已经察觉了墙角有人。过了一段暂时安全的日子,大吉和观众大概都忘了,他的对手原本是只老虎,想要杀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机会只有一个瞬间,错过了,就没有了,容不得他这样反复思想斗争。
到了此时,大吉是真正的只能永远的放手了。小丫头嫁了人,有了可爱的儿子,过得很幸福。他怎么可能狠下心来杀了她的丈夫,她儿子的父亲?更何况,就算他能忍心,他也办不到。别说一对一单挑他不是对手,他们推奴三人帮一路紧追不舍,几乎跑遍了全国八道,不是连人家一根头发也没抓到么?
如果不是黄铁雄阴魂不散的离间大吉和宋太河,大吉的故事至此其实该结束了。他多年的人生目标已经倒塌了,余生就这么浑浑噩噩糊里糊涂的过吧,不是还有好兄弟么。可是突然间两个好兄弟也死了。其实如果他能冷静下来想一想,就该知道不是宋太河做的。这一路追来,宋太河是什么样的人,他其实心里有数。早在小镇上读朝报的时候,他就应该清楚了,一句掷地有声的“君命有所不受”,他嘴上说:“这个疯子简直自己寻死”,心里想必也认同崔将军的话:“他是忠臣”。
不过愤怒和悲伤让他不能冷静。兄弟和女人之间,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为兄弟报仇。宋太河要跟他来个了断,其实数招之后大吉已经败了,宋太河放他走,并不全是因为他曾经是慧远的爱人,也是因为大吉否认了杀害他部下的事。宋太河性格明显更冷静一些,他知道另外两个推奴手也死了,应该已经猜到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大吉这个时候终于出了大招,你小子的夫人以前是我家的奴婢。宋太河最后会被大吉抓走,或者说肯被大吉抓走,这不过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真正让他放弃抵抗的,是此时起事无望的心灰意冷。从清国回来的这几年,局势一直向着不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昭显死了,昭显年纪稍大的两个儿子死了,他自己获罪倒台,他的心腹部下全部沦为奴隶,林永浩失势,左相一派当权,大肆清洗异己,林永浩被杀,曹书生以义军首领自居,却短视至极又同他深有隔阂,紧接着他的部下全部被杀,书生同僚们也全部遇害,无论是何人所杀,都说明他们这个据点已经暴露了,只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曹书生和年幼的元孙,被抓是早晚的事。
大势已去。
所以我们看到的,是两人赤手空拳毫无招式可言的殴打缠斗。借用古龙一句话,“ 两个一辈子都在练武的人,打起架来居然像两头野兽一样 ”。那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两人都在借着打架发泄心中的愤懑。宋太河是深恨左相一派对昭显一派的赶尽杀绝,加之眼前这个流氓竟是他夫人曾经的主人还出言不逊。李大吉此时想必也明白了,两个兄弟的死八成不是宋太河所为,但是一腔仇恨无处发泄,再加上找寻多年的爱人被抢,一时也是悲愤交加。最终,宋太河发泄过了,绝望像排山倒海一样涌来。李大吉毕竟还有为兄弟报仇的信念作为支撑,不管人是不是宋太河杀的,两人总是来找他时出的事,总归是跟他的人脱不了干系。李大吉为了小丫头不忍对他痛下杀手,为了兄弟又不能就此放了他,只好一路绑着他带回汉阳。那么潦草的绑法,李大吉未必没存着让他逃跑的心思,奈何此时的宋太河已经是一心求死了。他的确不该求死,他的确应该回去保护元孙和崔书生,但是,他只能保得住命,却挽救不了他们的政治生命了。从共襄义举到苟且偷生,这个落差实在太大了。他在清国寄人篱下八年,又在马圈里忍辱负重两年,这十年来,他经历的苦难绝不比大吉少,可支撑他的信仰如今已经被彻底毁灭了。这十年的苦苦坚持,并不是为了余生带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隐姓埋名苟且偷生的。
终于,曹书生也被抓了,大牢里,用刑时,大吉这才知道了一切来龙去脉。他没有想到,事到如今,一切矛头竟然全部都指向了小丫头。他一定万分后悔,自己不该轻信黄铁雄的离间把宋太河抓来。他一定更恨宋太河,把小丫头独自置身如此险境。所以才在监牢里怒吼:“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杀了我?”没错,杀了我,你就能回去保护你的夫人和“儿子”,现在全国八道的兵力都在搜捕他们,你我却身陷囹圄什么都做不了,你明明都知道,却要抛下他们自己轰轰烈烈的求死?小丫头竟然跟了你这样的王八蛋?
也就是这句话,让宋太河重新审视了李大吉这个人。刚才用刑时,李大吉死活不肯说出慧远和元孙下落,他已经有点明白了。但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一身痞气的混混对自己夫人竟然情深至此,远比自己还要深得多。这是两个人物不一样的地方,也是编剧塑造人物的现实之处。十年前大吉失去一切,爱情已经是他唯一的执念。可对宋太河而言,爱情排的很靠后。虽不至于“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却差不多也是生命里可有可无的锦上添花罢了。这样的人物,在以女性为主要收视群体的韩剧里是要被骂死的。别说韩剧编剧一般不敢写,金庸辛辛苦苦写出来一个陈家洛,这么多年挨了女读者多少骂。可怜陈家洛明明一身风骨满腔热血,临危受命,甘愿抛下荣华富贵,为不可为之事,却被女读者贴了个渣男标签,专盯着一段三角恋不放。谁还记得他曾说过:“佛家当普渡众生,不能忍心专顾一己。 桀纣以残害为性,岂能由其适性逍遥? 救人危难,奋不顾身,虽受牵累,终无所悔。”所以我感谢《推奴》的编剧,没有一门心思想着讨好女观众,好歹没有写出两个情圣来。
不管怎样,两人反正是被压上了刑场,李大吉的求生欲望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宋太河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所谓的慷慨赴死,是不是逃避责任的借口。清国使团派人来劫了法场,临走,宋太河顺手救下了大吉。两人分别逃出后,没有片刻的耽搁,又分别踏上了寻找慧远和元孙之路。后来李大吉问过:“本来要慷慨赴死的家伙,现在怎么又想找活路了?”还用问吗,你教的啊。大吉在牢里说过:“想死却不能死的理由,每个人多少都有那么一个。”这话宋太河真的听进去了。所以后来他跟大吉独处时,全剧唯一的一次面露疲惫意志消沉的说过:“听了你的话我很难过。以前我总以为,在战场上战到力竭,大不了一死。已经竭尽全力,就没什么可后悔。可现在却连死也不能了,就算精疲力尽,走投无路,也要想尽办法活着,因为有不能死的理由。”他知道他的夫人一定迫切的希望他能活着,他在战乱中死去的家人希望他活着,他的部下,他的老师,他的挚友,泉下有知,也一定希望他活下去。他必须得活着,才能为元孙找到一条活路。总之,人“死”过一次,求死的念头往往就会打消了,所以不管是斗志昂扬的活着,还是无可奈何的活着,总之宋太河还是接受了“生”的命运,活着,继续担起了他的责任。
另一边,慧远坚持了很多天,终于还是被抓住了。李大吉和宋太河同时赶到,联手救了她和元孙,这也是全剧两人第一次联手。至此,两人的关系终于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变成了开始合力对敌。后来四人一起躲过搜查,逃往独耳的山寨。这个神秘的山寨从第一集就频频被人提到,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只是可怜大吉这一路,被人家夫妻虐狗虐的不轻。到了山寨,李大吉惊喜的发现崔将军和大掌没死,三人抱头痛哭。宋太河在一旁看着,一定是想起了自己死去的部下,如今却是再也回不来了,眼中隐隐有了泪光。编剧还是公平的,爱人既然给了宋太河,好歹把兄弟还给了李大吉。
刚安顿下来,宋太河就要走,打算潜进汉阳偷偷求见现在的世子,想先试试为元孙求一条活路,万不得已,再去清国。临走前,他把慧远和元孙一并托付给了大吉。大吉却问了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你那时为什么不杀我?”宋太河轻描淡写的说:“我从来没有杀过一个我们国家的百姓。”看看大吉听后的表情,我就明白,从前他放手是无可奈何,现在想必是心甘情愿了。所以就当作是最后一次,为了给小丫头找到活路,他要跟宋太河一同上路。
行至水原,宋太河终于见到他最后一个部下也已遇害,泪流满面。失去生死之交的兄弟是什么滋味,大吉太清楚了,他想要伸出手拍拍他,犹豫一下还是缩了回来。两人一路行来,虽然嘴上还是针锋相对,心里却早已开始惺惺相惜。到了汉阳,偷见世子要等到晚上,白天在汉阳城外的冰天雪地里,两人终于第一次有了时间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聊天。李大吉郁闷的直喝酒:“一想到要跟你小子神志清醒的待一天,我还是喝醉算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吉说:“你活的真够累的,就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行么,有老婆,有孩子,多好啊。折腾什么?”宋太河却问:“你以前不是也想过么,想要开创一个没有班常制度的新世界。”大吉少见的一次没有讽刺他,只是黯然的说道:“以前是想过”。我想此刻大吉应该已经很清楚了,他的小丫头为什么会义无反顾至死不渝的爱上了眼前这个逃奴。宋太河身上,有着太多曾经大吉的影子,大吉曾经的热血,梦想,勇气,天真,还有赤子之心。苦难的折磨迫使大吉埋葬了这些最宝贵的东西,迫使他穷凶极恶唯利是图像个混蛋一样的活着。但是眼前这个人,却是真正的“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大吉想要帮他,一开始确实是为了小丫头,如今却更是为了成全这个曾经的自己。聊到最后,大吉终于说了心里话:“奴隶两班,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宋太河也说了心里话:“我曾想过,如果我们早点遇见,说不定会成为朋友。”大吉:“我才不跟你们这些奴隶做朋友。”宋太河:“到现在你还认为我是奴隶么?”大吉:“所有在生活里挣扎的人都是奴隶。”
见过世子,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了。两人计划派人给独耳传信,把元孙带到最近的渡口跟他们汇合。但是眼下汉阳城戒备森严,想要逃出去难上加难。宋太河让李大吉走一条路,自己走另一条路解决弓箭手。大吉吐槽:“你是拿我当诱饵,放出老虎,引猎人来追。”宋太河也没有废话:“希望你真是老虎。”两人完美合作杀出重围。大吉又吐槽:“我这边跑路跑的累死,有人就躲在一边射射箭。”宋太河一笑:“果然是只老虎,走吧。”大吉望着他的背影大骂:“这个混蛋。”天哪我开始萌上这两个了,这有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两个人肩并肩一起跑路,相视一笑。这片汉阳城外的芦苇地,就是当初大吉追捕宋太河,两人第一次交手的地方,彼时正是盛夏,如今已是隆冬。彼时两人刀剑相向你死我活,如今却已经惺惺相惜并肩作战,这样的发展,怕是他们自己都没有想到。
汇合之后的一个晚上,宋太河特意支走了其他人,自己也抱着元孙走开,单独留下大吉和慧远两人。这两个人的重逢从第一集就吊着观众胃口,可剧情临近尾声,才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平心静气的谈话。然而,他们什么实质的内容也没有说。大吉说见到了大小子,慧远追问哥哥的安危,大吉没有正面回答,她就隐隐猜到了哥哥的结局。大吉最后一次口是心非:“我不是因为想你才找你的,是为了抓住逃走的奴婢。”慧远此时当然明白了大吉的心思:“我明白。”大吉知道她都明白,这十年来的爱恨情仇流离之苦,一时都涌上心头,不知是喜是悲,终于留下一滴眼泪:“原来你明白啊。”十年的恩怨到此终于画上了句点。两人相对无言,大吉沉默了一会,终于说道:“我先去前面找船了,一会你就这么跟他说吧,你的那个他。”
大吉本来是可以走的,到利川跟崔将军他们汇合,去过世外桃源的生活。宋太河却开口邀他同行。某种意义上说,确实是他的邀请送了大吉的命,惹来观众一顿骂,但其实宋太河是好意。他知道此时他们已经基本安全了,从世子那里,他已经明白了朝廷对他们的出逃实质上采取了默许的态度,加之此时还有清国使团一众武士的护卫。他们一行大约有十来人,没有太大意外是不会有事的。他想让大吉亲眼看到他们安全搭船离开,好彻彻底底的放下过往,开始全新的生活。其实如果不是黄铁雄发疯了一样非要跟宋太河来个了断,私自带重兵来追,大吉送走他们,就能解脱了。未来就算不能十分美好,至少能踏实度日,活得“像个人样”,也算是实现了他的愿望。只是编剧不愿成全,大约是要写成彻头彻尾的悲剧来搏观众一捧热泪吧,不过我倒觉得煽情过了头反而无趣。
02
事物无法完美,对爱情是如此,对于大家诟病已久也热衷已久的韩剧来说更是如此。
看《推奴》之前,对韩剧的期望值不高,总认为一部韩剧如果缺了爱情、疾病、矫情、拖拉就拍不了。剧情或许能赚人眼泪,但是质感往往粗糙。以这样一种成见看过了这部剧的前几集,确有惊喜发生。
故事的背景放在了古代,在韩国当时一个所谓的悲凉的乱世——两班与奴婢水火不容的时代。历史剧应有的氛围有了,但首先树立起来的不是救世主式的英雄,而是为钱而过活的赏金猎人——李大吉。张赫开篇的打斗赚人眼球,他用硬朗的外形和敏捷的身手在第一时间为整部戏定了调子。这部戏和以往韩剧有所不同,至少可以当做一部精彩的打戏看。
接下来,很流畅地看了下去,我开始纠结于大吉和小丫头的爱情,张赫饰演的少爷形象在现实和回忆中交替出现,无论是回忆中的俊朗少年还是饱经沧桑的犀利哥,文戏部分看着也很舒服。当然,最适合他的人物设定依然是那个孤独、冷漠、乖戾又温暖的猎人形象。对兄弟、对雪花、对那张逢人便询问的画卷,张赫延续了他之前角色的共性——”出场就不是什么好人、沉迷往事难以开始新生活、言不由衷、执行力强“,等等。或许是演员的演技一流,或许是导演真的选了一个与角色分外贴合的饰演者。
李大吉并非该剧唯一主线,与他并行的是另一个肩负使命的宋太河。这个忍辱负重的将军在逃亡以及保护世子过程中与小丫头、大吉三人形成了悲催的三角恋关系,却在细节上突破了“我爱你你爱他“的模式,男一男二的关系有了更复杂微妙的展示,男一女一的情感也有了更为细致隐忍的刻画。并在结尾摧毁了男主,也把韩剧一贯的圆满结局打得粉碎。
情节的一些创新无疑会带来非议,不过就个人来讲,我更喜欢这种悲剧的色彩。而且这种安排也使得张赫的角色更加全面而立体。一个人从懵懂到追寻再到为他人而毁灭,大吉的生命在剧中用鲜血画上句号,从观众的角度可能无法接受,从演员的表演角度来说,是一次完整的诠释。从《谢谢》到《感冒》再到《推奴》,在这些我所看过的张赫的作品中,他的表演总会有强烈的存在感,出场时不见得人见人爱,却总会在故事中越发让人心痛。角色每每相似又不同,令人期待。
还记得上一次完整的看韩国古装剧还是十年前的《大长今》,那是为李英爱个人表演的传记式剧集,但是确实不是什么传记,只是缺乏新意的童话而已。十年之后的《推奴》,虽不能说是韩历史剧的集大成,但总算是个特质浓郁的混搭制作:史诗氛围、搞笑民情、阶级矛盾、人物抗争、动作打斗等等,庆幸的是,一切被张赫的表演完美地糅合在了一块儿。
综观模式化强烈的韩国历史剧,《推奴》,不失为其中一部靠张赫个人魅力支撑的亮点之作。
推人及己,如果中国拍类似题材的历史剧,制作和文化积淀我自然不担心,只是,当今中国影视界的英俊小生中,又有几个人能在他们的帅脸上划上刀疤、浸上痞气,在黄沙中以截拳道的身手为角色而战,去扮演那个离他们相距遥远的”大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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