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来的很奇妙,一个眼神,一个微笑等等,小编整理了一篇尴尬的邂逅供大家欣赏!
她又看见那个男人,今天他穿了一件紫色夹灰毛的大衣,显得特别挺拔。男人胡子还是像窗子外面垃圾场旁边水沟的水草一样乱糟糟的,眼睛被屋檐一样的黑帽子挡得严严实实。她用手指揪紧了塑料袋,白色袋子拉长的部分像她呼吸的节奏一般小心翼翼。
“他真是,真是像,像一块儿正在融化的巧克力......早知道就穿当初那条嫩黄色裙子、化个妆再出来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一定不记得我了。”
好半天她才想出一个能够形容她心情的句子,巧克力是她最爱吃的东西了。可她心里的懊恼毫不犹豫透过了镜片,,投射到电梯四面即使填满了广告也仍然泛着冷光能看清人面的铁皮上。“叮咚”,又一个人进来。
“请问您要去几楼?”
站在楼层按钮旁的她犹豫一下问了出来,“我这么有礼貌,应该能给他留下些许印象吧。”她突然有一种金属细线划过积着陈灰的红丝绒的颤栗而紧张的感觉,这种感觉使得她有一点喉咙收缩想要呕吐的难受。
穿枣红色袄子的中年妇女提着一大袋子垃圾,眼白横着她望了一眼——“侬脑壳坏掉了,这不去一楼去哪里啊?真是撞了个鬼!”一口上海话带着泼辣的生姜味唾沫就喷在她镜片上。她脸上一下子像被抽干了脑髓的猴脑,就只泛着红色热气的苍白了。
她嗓子仿佛也被脸上的温度烤干了,有些什么要生长出来的蠢蠢欲动的瘙痒感让她觉得莫名焦灼,想喝水可出门匆忙杯子落在了桌上,她只好拼命压抑着想要滑动声带的欲望。焦灼的情绪让她不安地四处张望,又看到他了。从下往上只能看见他带着一点胡茬的唇角和垂下来的层层叠叠的睫毛,她贪婪看着男人的侧颜,男人正在和什么人打电话,突然笑了起来,仿佛眼角的皱纹也荡漾了温柔似的:“晚上再给你带,喊李叔叔把东西放在门卫那,我自己来拿......”带着咖啡香味儿的声音让她脸烧红起来,忽然他转过头,只是无意看了她一眼,可她被烫了一下似的收回了目光。
“他知不知道我在看他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住这里,这几天一直看见他,他在哪一层呢?应该比我高吧,每次我走了他还在电梯里。说不定是楼上新搬来的。不过,他可真是个迷人的男人……”下了楼,她心里诸多靡靡之思像被人扼住了喉咙。整理了一下头发,她面色清淡地走向了不远处停好的车。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的整个思绪被那个男人占据了,窝在小格子间里望着好朋友送的绿植,绿植是大街上十块一盆儿那种,但朋友送的其实是花盆。花盆很有特色,它是玻璃的但还是有许多颜色。她望着这透明的许多颜色,好像望着万花筒,只是每一个旋转的瞬间,蹦出来的都是他的脸,那张棱角分明而对她没有任何关注的脸,虽然是格子间但她家里和主管关系还算不错,请主管吃了个饭就这样坐到了窗边。就这样,太阳渐渐升起来了,光没有直接打在她脸上,而是打在对面大楼的绿光玻璃上,折射过来的亮光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那道光游离过玻璃花盆,他的脸渐渐模糊了,光里却逐渐泛起了巧克力香气的涟漪。时间过得很快,快到花盆里的绿色一瞬间就变深了许多,乃至于今天应该交的表格在她电脑桌上没有任何动静。相好的同事陆续去吃饭了,来喊她时,她只是像一条把头埋在浸着海水的沙子里的鱼,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低低回应让她们先去。
下班前终于做好了表格,到办公室交给主管的时候,主管问她最近家中如何,她愣住了,没有回应,只是突然觉得像被沙子塞住了呼吸道。推门出去走了不过五分钟,脑子里突然有一种眩晕感,心脏一下子就开始蹦蹦跳,一块儿巧克力在她胸腔里融化,粘住了她的呼吸道的错觉让她突然的转身,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主管的办公室。推门进去前,她听见一个声音——“你真的要这么做么?” 另一个声音几乎是雀跃着回答“当然!”随便编了身体不舒服这样的理由请了假,在走出公司大门,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你真的要这么做吗?”雀跃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出现,她就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突然的一种凝固的紧张感侵袭了她,让她感觉竟有些冷,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而等她反应过来,隔壁桌的同事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微笑还带着几分担心地嗔怪道:“你怎么啦到底?一整天魂不守舍的,请假回家怎么什么都不拿?幸好东西就放在桌子上,呶,拿好了,看看钥匙在不在包里.......”她心里那种奇怪的紧张感还没消失,不过这个同事向来碎碎念,念叨完她终于可以面色如常地道谢。拿着包,那个雀跃的声音像太阳晒蔫儿的玫瑰,没精打采地接着回应:“是的。”
回到家已经快五点了,她换了那条新买的嫩黄色裙子,仔细地化了个妆,戴起了很久不戴的美瞳,眼睛很不舒服,一直在流眼泪。这种流泪的感觉就像植物被折断的创口流出的粘稠的血液,又流进了太阳晒干的沙漠,因为她似乎也很久不流泪了。纪念日收到的口红她一直觉得太艳了,还没拆过,包装的玻璃纸硌在手上,嘎吱作响,和她现在呼吸的声音竟然有几分相似,这样娇艳的颜色划过她五官中最出众的唇上,今天应该是刚好的,也许是吧,没有人来帮她确认,也没人能。还没等收拾完这一切,她就先觉得有些疲惫,这种疲惫感大概源自于陌生,她也不记得多久没有这样认真地对待过自己了,只觉得日子过得糟心得很,可到底哪里糟心她又说不上来,这大概就是最糟心的部分了。镜子里的女人突然勾着这娇艳的红唇嘲讽地笑了,可突然也让她觉得陌生极了。
大概就是这样的陌生偷袭了她,她突然就失去了出门的勇气,笑容一点一点从女人脸上消失,紧接着她像被融进了背后的白瓷砖,整个人苍白起来。她像被吓到似的,逃出镜子,瘫软在洗漱间门口,好半晌,她才又想起那个男人,仿佛有人搀着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玄关对面,太阳落山的橙光打过来,她在夕阳里扶着墙,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到这一切精心准备,她手忙脚乱地起来,神色懊恼地补妆,又好像被人围观似的,慌得很。手指抖得眼线都歪了很多,来来回回折腾了十多分钟。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像浪漫的偶遇似乎总有一些神秘的信号,她妆容精致地窝在小沙发里,面前是冒着热气儿的清茶,好半天她才慢慢腾腾伏下身子,拿出口红,雪白的香味儿手帕纸上留下一行奇妙的邀约,可即使这时她眯着眼睛,像餍足的猫一样,脸上带着欣赏的满意神色,手指仍然是微微颤抖的,就像一道幽暗的门缝里藏着诱人却不合时宜的故事,到底会如何,她一无所知。
七点了,她终于出门了,换了一双裸色的高跟鞋,露出她脚趾上斑驳的红色指甲油,拿着白色的坤包,一切都显得年轻而美丽。费尽心机的努力就要在她精致的妆容里溢出来了,她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情绪压住,想了想那个迷人的男人——今夜仿佛要发生什么美妙的事儿,但谁知道呢?她想。
按下一楼,电梯里,她又透过电梯冷冰冰的四块儿铁片看见自己的脸,硬梆梆的而且很白,像个抹唇描眉的石膏像,她试图憋出一个笑容,可就像被石膏浇筑了——笑不出来,徒劳罢了,又一次深吸一口气——要到了。
到了一楼,天色已经很暗了,她出去吃了个饭,回来已经八点多了。这个点儿,平时她已经到家了,并且,她应该已经见过他了。
她每一层都按了,门打开,黑漆漆的,到了顶层。像没有得到糖果的孩子,她没有遇到今夜的男主角,赌气似的又按下一楼,让每个按钮再次被她秀气的指尖亲吻,每一层电梯门刺人地打开,她迎接的不过是失望罢了。五楼,黑洞洞的楼道突然传来笑声,是那个整个小区都很有名的美貌女子。她被清脆的笑声击中了,突然暴躁起来,猛地按上关门键,想起那个女人,但凡走过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要对她行注目礼,不仅有一份好工作,家庭条件也很不错,是个纯天然无公害的白富美——她觉得她嫉妒了。
电梯在嫉妒的情绪里仿佛也是很暴躁,到了一楼重重地落下。她还没出电梯门就迎来一个满是酒味儿的男人,她几乎有一种被发现的错觉,有些慌乱甚至手足无措——她好像被人发现了心事。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她声音里几乎住了只仓鼠,颤抖得不像样子。
“给你发信息了,你又忘了看吧,今天有应酬,你怎么才回来?今天公司有活动?”男人的声音带着醉意,说着话酒气迎面扑来。
“嗯,公司准备年会。” 她心里有些如释重负,谎言脱口而出。
“啊,这样啊,我好久没看见你这么漂亮了……嗯,早上没迟到吧?”男人说话时望向她,眼睛里朦朦胧胧的,但人却离她远了些,“我今天有点儿喝多了,回家就洗澡。”
“嗯,没有。”她应了一声,涂了厚厚睫毛膏的眼睛往地板望去,好像是无法承受男人灼热的目光,也可能是睫毛膏太重了吧,她只是看见白天那个妇女垃圾袋流出的污水的痕迹,此刻她心虚的每一个举动,好像被聚光灯定格着。
又上到五楼,清脆的叮咚声响起。
嗒嗒嗒,皮鞋的声音仿佛踩在她心跳的节奏里,她透过反光的四壁看见了那紫色夹灰毛的大衣。没来得及抬头,一双带着啤酒味道的大手就捂住了她的鼻子。
她脸一下子就像泼上了颜料——红色和苍白夹杂在一起带着灰败,没有一丝热气——“完了,他知道了,知道我有……”她感到绝望,整个人就像被冰川浇灌的火山,不时发出嗤嗤的声音。她一把扯下那双手,面红耳赤地刚想反驳什么,就闻到整个电梯里的香水味——香奈儿新出的邂逅。一下子她的手失去了力气,应该说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
是那个美丽女人用的香水,女人对奢侈品的向往让香水过敏的她感到难过和一种几乎带有恶意的羡慕,上一次和那个女人在同一部电梯,她只能够捂着鼻子看那满是风情的卷发,纠缠这香水味儿独自嫉妒罢了,她记得清清楚楚。
“不好意思,我太太对香水味儿过敏。”男人带着酒气的声音混合着热气喷在她耳朵后面,顺着耳蜗仿佛喷进了她心里。那一双湿热的大手再次捂住了她的鼻子。
婚后几年,平淡且鸡毛蒜皮的生活几乎磨光了她对这个男人最后的耐心,其实较于身边同事朋友,她已经很幸福了。生活不说多好,可基本无忧,因为照顾她的感受,身为家中独子的他甚至至今还没有要求要孩子。她其实很清楚自己不是不爱这个男人了,只是觉得疲倦了,对这平静得同死水般的生活。她又觉得自己之前对于另一个男人的想入非非就是被生活追赶着去找寻一份刺激的新鲜感,可还没等她理顺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就听见那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不好意思,那我等下一趟吧”。紫色夹灰毛的衣摆出了电梯,等到电梯门缓缓合上,她才抬起头,扭头看着身后这个有些陌生的男人。
他搂着她回家,什么都没说。进了家门,他先去洗澡了。她慢慢脱下高跟鞋,果然太久不穿高跟鞋脚踝有些受不了,脚趾也红肿了,还没有放下坤包就听见他在响着水声和氤氲着暖光与水蒸气的洗漱间里叫她,“你穿了这么久高跟鞋累了就先去休息,还有啊,你的口红没有收起来,我给你收起来了,怎么把口红弄成了这样,周末有时间该给你买新的了.......”
她唇边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开成一朵花,刚想应他说没事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的血色被抽空了,手忙脚乱地开始翻着自己的坤包,甚至身子软得一下子就要倒下去,不过她到底还是咬着牙强打着精神从包儿里摸索出那写着邀约的雪白的香味手帕纸。
“到底应该怎么办?”她此刻的焦急像一只睡醒的雄狮,喷薄四溅的火花好像迸进她眼里,一下就烫红了她的眼圈。这一瞬间就好像考试第一次作弊,出人意料的细心又带着一些可笑的莽撞——居然开门就要下楼,可刚打开门,旁边洗手间就传来丈夫的声音:“怎么了?还要出门儿啊?”
“嗯,就是,就是有东西掉在你车里了。”强装镇定的声音连她自己都没法被说服,刚要关门,男人的声音伴着戛然而止的水声传来——“我车钥匙在裤子口袋呢,你等两分钟,我马上出来。”
随后穿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小直至里面完全安静,她心里的惶恐一点一点在整个人的下坠过程中被无限放大着,从门缝里透出的水蒸气像一根根银针刺得她躁痛不安,暖光里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朦胧,就像刚才他电梯里看她的目光,可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悲凉,她仿佛就这样被一个感动的巨浪抛上云端,又飞快地因为退潮跌入了深渊。她眼圈儿飞快变红了,手指用力攥紧手心里柔软的东西,那东西,硌得她生疼。
门打开之前她还能做什么呢?她脑子糊里糊涂的,又带着一种不寻常的镇静,光着脚丫子踉踉跄跄的,她走向卧室的卫生间,突然庆幸买房子听从了他的意见,把手心里捏着的那行邀约扔进马桶,按下冲水,听着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和水流向下的声音,她忽然开始哭了起来。等他进来,她已经哭得面目全非了。
他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眉头紧紧皱着,其实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神色说明他现在很生气,上一次看见这个疙瘩是大学他和舍友因为考试作弊的事产生争执打起来。他一直理智得很,理智到犯错这种事对他来说好像不可能,工作以后更是如此,所以结婚以后生活才无趣吧,一个连争吵的机会都不给她的丈夫,其实她不是没有过挣扎,也曾经无理取闹,大声争吵。可大多数时候,他总能很快就找到解决办法,另外小半的时候,总有各种好友亲朋来做调和。
慢慢的她就觉得自己的做法简直幼稚得可笑,在他看来大概就像无理取闹的跳梁小丑吧。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她就有种脱水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长久地侵入到她生活的点点滴滴,可此刻他为什么皱着眉头呢?因为她此刻看起来狼狈的样子莫名其妙?还是因为别的,别的?还能有什么呢?忽然她又全身紧绷起来,她打气似的用坚硬的指尖刺住手心,疼痛和一种灼烧感唤回了她的理智。听见他的声音,没有那种咖啡香气,更没什么扯淡的巧克力味儿了,是一种木炭燃烧的味道,带着一种厚重的暖:“你怎么了?嗯?有事可以告诉我,工作出问题了?还是别的什么事情让你心情不好?”
一番长到她想打断的喋喋不休。
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低垂着头,像哪幅世界名画里柔顺的天鹅。这时候的她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感觉做什么都是多余的。这样的感觉延伸成一堵墙,厚厚的,立在那里。气氛沉重得就要滴下水来,他突然停下来,像是触摸到了这堵墙,突然就这样停了下来。他看着她,蹲下身子,扶着她的肩膀,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注视她:“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好吗?”她这时候才认真去看他,然后咬着唇摇摇头,他看她,她也看着他,眼睛里泛着那种楚楚动人的水光。那种沉默又像海浪翻滚了回来,好像一个浪头打过来把他打翻在地。他眼睛一下子红了起来,狠狠踹了一脚门后,他蹲在门边,懊恼地掰扯着头发,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她有一瞬间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然而这种像窒息的眩晕感她还没有摆脱,他却走过来抱住了她,这时候她又感到自己仿佛是一尾就要渴死的鱼,离太阳炙热的温度近到鱼鳞就要卷曲起来。她又有种口渴的感觉,她想起身去喝口水。
“起来点儿,我去倒杯水。”她声音越发嘶哑。
他抱着她没有答话,连回应都没有,只是无声收紧的手臂告诉她不行,每一分力度好像都透过他身上逐渐冷下来的温度无声嘶吼说他需要她。不知为什么,她这时候竟突然想笑,怎么觉得他变得像孩子。只是这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只能凝在了胸口。
气氛被这样的沉默长久地粘连着,仿佛一杯浓稠的红豆沙有那么一点点甜蜜,更多的是粘稠和焦灼带来的烧焦的味道,让他们俩无所适从。事实上无所适从应该只有她一个,她不过为了平衡自己的感受才顺带替他决定了情绪。
突然地,他打破了这种平衡,让她的鸡皮疙瘩起得猝不及防。“谢谢你”,他嘶哑的声音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的低鸣。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被感谢。可她心里就是安稳了,鸡皮疙瘩也像被温柔的风抚平了似的。
为什么会被感谢呢,大概因为,这套房子主卧的洗手间,坏了很久了,只是她从来不知道吧。
“谢谢你”,她温柔地抱住了男人的头,用一种女人特有的柔软姿态让画面变得异常的和谐。
暖暖的灯光混合着水蒸气朦朦胧胧的,就像男人在电梯里看她的目光,她抱着他,坐在两个人结婚时精心挑选的地毯上,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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