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将守护着作者,就像那朵朵清香的合欢,在一个又一个的夏天里,给了作者一季又一季的思念。合欢倏地朵朵香花开满了记忆,无法忘怀。
喜欢巷子那头的那棵合欢。
浅粉色的花朵,像是被水彩晕染开来,由外到里,渐次变淡。初夏的时候,合欢开得正旺,站在树下深吸一口,淡淡的清香充溢鼻腔,好像整个夏天都被吸进了肺里。
喜欢合欢久了,就想起了外婆。外婆的院墙外也有一棵合欢。几条枝干伸进院墙里,羞怯地挥着手,像是欲拒还迎地对我发出邀请。我热情地回应着合欢,拿上一本书,端起一杯茶,与合欢依偎着,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外婆总在我入神时来到我的身后,轻抚着我的头,几朵合欢扑簌而落,像落下了一整个静谧的夏天。
直到那次回乡,我才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外婆。皱纹像沟壑一般遍布外婆的脸,她的背有些驼了,语速也变得缓慢,有时唠唠叨叨地说上好两遍,才点着头,扯起嘴角。只是她总是拿着部手机摆弄着,那部手机像个黑盒子,吞没了她为数不多的精力。我来到后院看合欢,却看到她又摆弄着黑盒子。我快步上前,心疼地对她说:“外婆,别玩了,注意身体。”她迟钝地嗯了一声,蹒跚着进了屋。我仰起头来看着夕阳下的合欢。合欢好艳,又好像镀上一层金色,我忽然觉得那合欢好高好大,塞满了我的整个世界。
秋风裹挟着秋雨,带给人世间一片凄凉。合欢枯黄了,就像外婆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我看着她黑白的笑容,似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亲爱的合欢啊,你还会有下一个夏天的,不是吗?我凝视着她的遗像,过往的记忆像电影一般回放;我在甜蜜的梦里醒来,醒来后冷汗涔涔。
我找出她的遗物,在角落里找到了那部手机。我看着她留下的足迹,全是我们一家人与合欢的照片,照片里有这么一张:我仰起头望着合欢,毛绒绒的花朵落在我的头上,夕阳西下,合欢与我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泪水决堤般地涌出,我忽然懂得,外婆把生命的最后时光奉献给了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她把她对家人的感情,都倾注在那个小小的黑盒子里。她将守护着我们,就像那朵朵清香的合欢,在一个又一个的夏天里,给了我一季又一季的思念。
此刻正是夏日,我凝望着淡粉的合欢,觉得它们忽然艳了一些。微风过时,一把把毛绒绒的小扇子轻轻摇动起来,像在窃语着不能说的秘密。几朵绒花落了啊,像落在我的心里,落在我的记忆里,暖暖地覆盖着,转眼又是一树繁花。小巷的另一头,大多房屋已成了废墟,挖土机轰鸣着,掘起一筐又一筐的尘土,小巷颤抖着。小巷的天空像破碎的衣料,在合欢上方露出一角,有时太阳下山,橙黄的光抚摸着合欢与我,倏地,朵朵香花开满了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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