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盏马灯 本文简介:
张文静太阳如同一只巨型花洒,向大地哗啦啦地倾泻着灼人的火舌。炮火烧伤了荒场。在炸弯了的铁器和烧死了的树木中,矗立着一幢摇摇欲坠的大楼,大楼后的一段段铁轨被炸得稀碎。突然,一道火光,大楼像是被蓦然抽去了骨架的躯壳,凌空而过,抛出了一道道刺眼的弧线,紧接着轰然倒地,摔开了万道金光。这里是北纬34°,东经
送你一盏马灯 本文内容:
张文静
太阳如同一只巨型花洒,向大地哗啦啦地倾泻着灼人的火舌。
炮火烧伤了荒场。在炸弯了的铁器和烧死了的树木中,矗立着一幢摇摇欲坠的大楼,大楼后的一段段铁轨被炸得稀碎。突然,一道火光,大楼像是被蓦然抽去了骨架的躯壳,凌空而过,抛出了一道道刺眼的弧线,紧接着轰然倒地,摔开了万道金光。
这里是北纬34°,东经36°,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
4月15日,轰炸第二天。
无限的悲凉在疯狂地滋长,这里,你能嗅到死亡。
在一堆瓦砾下边的地窖里,住着一位老妇人,砖瓦半掩着的一个黑洞就是地窖的入口。老妇人几年前和她的儿女住在这幢大楼的第二层。后来,政府军与反政府军的频繁交火摧毁了第二层,她不得不搬到楼下去住。住在楼下的人早已搬得一个也不剩了,他们大多和老妇人的儿女一样,乘坐简易的木筏横渡地中海,去德国逃难了。而老妇人因为太老就留了下来。再后来,猛烈的炮火把大楼第一层也毁了,老妇人又不得不搬到地窖里去住。
一昼夜,12小时,720分钟,43200秒,老妇人始终无法入眠。导弹声近两天此起彼伏。因为受到导弹爆炸声的冲击,她的耳朵聋了,眼睛也更模糊了。
16日一大早,老妇人摸索着出了地窖。前夜,她发现地窖口不远处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她手提着一盏马灯——一件她珍藏了50年的陪嫁品,打算去一探究竟。借着马灯的光亮,老妇人终于看清了,在铁轨旁,居然躺着个人!老妇人吓了一跳。接着她发现,这个人身穿迷彩服,头戴一顶帽子,匍匐在荒场上。老妇人确认了他还有微弱的鼻息。于是,她用两只手架起他的胳膊,打算把他拖回地窖去。因为她确认自己住的地方很安全。可是,她实在是太老啦,所以,她不得不走一小段便停下来休息,也许一个小时,或许两个小时。
太阳朗照在这片荒场上,破瓦、断壁、残垣到处都是。老妇人走走、歇歇、停停,总算把这个人拖到了地窖。在马灯的照耀下,她发现,这是一位20岁左右的东方小伙。替他掸去脸上的灰土,她被青年眉宇间透着的逼人的英俊气所震撼。青年头上戴的一顶“蓝盔”,引起了老妇人的注意,她知道,这是联合国维和部队的标志。最近半年,她看到了好多这样的人在附近巡逻!老妇人还在蓝盔上发现了“China”的字样。原来这是一位中国军人!
几近黄昏,青年醒了,他猛地发现了坐在自己身边的老妇人。青年连忙向老妇人道谢,可是,老妇人却用一双茫然的眼睛盯着他。原来,因为言语不通,两个人没办法用语言交流。但是青年知道,是眼前的这位叙利亚老人找到了昏迷中的自己;老妇人也知道,青年是在附近巡逻时不小心被导弹震得昏了过去。两人的沟通在比划与声带的振动中有效地进行,言语之外,灵魂之间!
青年望见了老妇人黑色大围巾底下的脸,苍白、无力,纵横交织了几十载春秋岁月和因轰炸带来的惶怖与惊惧。老妇人伸出了手,拍了拍青年的肩,而后竖起了大拇指,用极简单的手势表达了对中国军人无限的赞扬和对一个和平、自由、富饶的东方国度的向往。青年看见,几颗浑浊的老泪爬上了那张沟壑纵横的脸,而后汇成一股,集为一行,如同约旦河一般,平静而又缓缓地流淌。
将近傍晚,青年再次向老妇人道了谢,打算趁着夜色返回部队的营地。临别前,老妇人提来了那盏马灯,执意让青年提着它回去。老妇人目送着温煦灯光中的青年的背影,直至那光亮消失在夜幕中。
天上,一颗导弹正划过天际,抱着长长的尾巴,如同一颗流星。
维和军营,灯如昼。青年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营长既惊喜又有些嗔怪。随后,大家发现了他手中提的那盏马灯,底座金璧辉煌,闪着金子般的光,引来了啧啧赞叹。年轻一点儿的说:“做工考究,价值连城!”有一点儿年岁的说:“不是亲娘,是舍不得给的!”
青年飞奔出营地。一抬头,一颗导弹正划过天际,抱着长长的尾巴,如同一颗流星,飞向一个苦难的国度。他脱了帽,朝着刚才返回的方向庄严地敬了一个军礼,为他的叙利亚老母亲。
马灯在野地里熊熊燃烧,照亮了寂静的沉闷的夜。
黎明的光辉洒满了大地,给世界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
耳畔,传来了一声渺远的鸡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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