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力与恶
河合隼雄说,创造性得靠着想象来支撑。没有想象力,就不可能有创造性存在。但想象又分为不同类型。随意的逃避性想象,只能跟人格的非常表层的部分发生关系。能够引申到创造性的想象,是要跟自己的整体存在挂钩的。
想象跟“恶”脱不了干系的情况很多。例如,沉浸于“坏的空想”的人,跟性有关的事情,偷钱,暴力,偷懒,这样的想象深入下去,就会牵扯出很多平常被压抑的内容。
这让我想起了曾经教过的一个男孩,叫他小帅吧。小帅家庭条件十分优越,父母忙于生意,从一年级就把小帅放在学校周围条件很好的一家午托班里,每周接回家一次。大概是小帅父母跟午托班达成了协议,午托班老师经常会打电话给我问孩子的学习情况,单元测试之后,会拿着小帅的卷子来找我,让我帮忙做试卷分析并给出具体的可以提高成绩的训练方法。当然,午托班老师的执行力真的很赞。
办公室的同事都说,这午托班真好,比爹妈还负责呢。
可是午托班真的能代替父母吗?随着年级升高,小帅的眼睛里孤单与落寞也越来越多。我就像日高敏隆曾经遇到那位班主任一样,我苦口婆心地跟小帅父母讲,孩子的成长父母不能缺席,谁都替代不了父母。工作再忙,也应该抽出时间关注孩子,陪陪孩子。
但是,有句话叫做: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五年级的时候,小帅利用同学们出去上体育课或者信息技术课的时候,总是找个借口返回教室,从小凡的抽屉里拿走所有的墨囊。
当我把这件事情跟小帅父母谈的时候,他父母强调了三件事,第一,这是小孩子闹着玩,绝对不是偷。第二,家里从来没有缺过墨囊,每次都会给孩子买一整盒,钢笔和碳素笔也是一整盒一整盒地买。第三,他们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回家就一定会教育孩子,希望老师不要再提起此事。
就此,小帅变得内向、安静、不爱动。
毕业后的一天,他给我打电话,跟我借钱。算算时间,正是他初三中考前的日子。我问他借钱干嘛,他支支吾吾圆不了谎。一会儿说父母联系不上,一会儿说马上还我,一会儿说用钱充游戏不能让家长知道。
时隔三年,小帅依然能想起我,我很高兴,他还是把我当自己人的。可是借钱的理由让我很揪心。我辗转找到小帅爸爸的电话,电话里跟他讲完之后,他笑了——很明显的嘲笑。他说老师啊,微信和QQ都会被盗啊,这个您应该知道啊。
当我把通话记录截屏短信给他,他发过来一条道歉的信息。我建议他先稳一稳,跟孩子好好谈谈,毕竟要中考了,不要因为大人的情绪影响了孩子的成绩。
第二天,我接到了小帅的短信:老师,我恨你。
我想这个小伙子余生都不会再联系我了。但他应该不会忘记我,会带着一些恨意把我埋在心底一个角落。直到他成为父亲之后,才会忘了我吧。
读完了河合先生的这本书,我才明白,小帅拿走小凡的墨囊,是在向大人们传递一种信息,这种信息才是他内心真正的需求。班里那么多孩子,为什么单拿小凡的呢?
小凡,长期住在爷爷家,奶奶已经去世多年。爸爸妈妈常年驻扎在一间车库改造的麻将馆里,自己的房子已经卖掉了。
缺席家长会的基本上就是小帅和小凡的家长。
从来不到学校了解孩子情况的,也是这两个男孩儿的家长。
“恶”究竟是什么?
河合隼雄说:教师也罢,父母也罢,焦急地排除“恶”以制造好孩子,结果却招来了更严重的“恶”。
他还说:第一个世界,是我出生的家。柔和的光泽、光明、清纯都属于这个世界。这里,有着和善温和的语言、洗干净的手,整洁的服装和良好的习俗。但是,我家里另外一个世界也已经开始出现。完全是另一种样子,另一种气味,另一种语言。在这个世界里,有女佣,有杂役,还有怪谈和丑闻。这里有着摸不着边儿的令人好奇的恐怖、迷惑、杂乱的暗流。这两个世界,一个是善,一个是恶。相比较,善的世界充满着和平,无疑是好的世界,但它总归是静态的,缺乏活力,甚至乏味、僵化。恶的世界隐匿着未知的事物,充满着活力。
而善与恶的标准,在不同的环境中,又是不同的。例如,在美国会鼓励孩子去竞争,而在日本却认为竞争是一个坏的念头。因此,衡量儿童行为的本质,应该是从儿童的角度来出发。当父母一心想将孩子培养成好孩子的时候,实际上是和孩子建立起一种像塑料花一样的假理解、假尊重、假亲情。
有的父母会要求自己的孩子“不许哭”、“不许发火”,逼迫孩子每天像阳光一样灿烂。可是,如果我们生活的地球每天都是阳光灿烂,从来不阴天,从来不下雨,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呢?因此,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笑重要,哭也重要,发火同样重要。
孩子为什么哭?为什么发火?他是表达某种信息?还是发泄自己的情绪?
作为成人,我们真的知道吗?就像魔童降世里的哪吒,躺在屋脊上,叼着一根草叶,嘴巴里嘟囔着:我是小妖怪,逍遥又自在。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一口七八个,肚皮要撑破。茅房去拉屎,想起忘带纸。他的母亲并没有听出语气里的孤独,认为哪吒很嚣张的家长们,也是如此。
孩子的笑同样分很多种,比如嘲笑。每个班里总有几个恶作剧的精灵,尤其新入职教师的班级里,这样的精灵更是“法力无边”。他会想办法让老师暴跳如雷,让同学们嗤笑面红耳赤的老师。从教师的角度看,这样的孩子确实是“恶”的代表,从学生的角度看,这个孩子却像个英雄。
这个时候,如果老师陷在恶作剧里,威信肯定一落千丈,机智的老师,会在享受中和“精灵”们一起笑,师生之间的一体感就此形成,崭新的师生关系也就此形成,孩子的恶,慢慢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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