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春夏之交的一个晚上,我从故纸堆中觅得一首描写家乡风貌的古诗,欣喜之情好比是发现了新大陆。
石门
松老桥边春水痕,羔羊塘外晚烟昏。
寒深二月青犹锁,十里枯桑过石门。
这首诗出自清代乾嘉年间的江苏学者焦循(1763年~1820年)写作的《雕菰集》,虽然是举人之身,但是无意于仕途,写了很多书,一生著述等身。这首《石门》所写的“石门”就是清代浙江省嘉兴府石门县,原是后晋天福三年(938)所设的崇德县,清初因避清太宗皇太极年号由崇德县改为石门县,民国三年复称崇德县,1958年并入桐乡县,原县城今称崇福镇。
焦循写这首诗的机缘和他的好友阮元有关,阮元是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进士,一生平步青云,官运亨通,阮元出任浙江时曾经邀请焦循同游浙江。阮元曾经于乾隆六十年(1795年)八月出任浙江学政,并邀请焦循同游浙江,但是其同年九月就升任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焦循与阮元同游浙江应该不是乾隆六十年。后来,阮元两次出任浙江巡抚,分别是在嘉庆四年至嘉庆十年(1799年——1805年)与嘉庆十三年至嘉庆十四年(1808年——1809年),所以阮元邀焦循同游浙江的时间应该是在阮元出任浙江巡抚期间,也就是1799年至1809年之间,所以这首《石门》应该写于1799年至1809年间。
(焦循,清代哲学家、数学家、戏曲理论家)
透过这首诗,我们可以想见——18世纪末的一个早春二月,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大叔焦循作别贵为浙省督抚的扬州同乡好友阮元,坐船沿着京杭运河北上,先过松老桥再到羔羊塘,熟悉桐乡地理的人一定知道这是北上。焦循一早从杭州启程,好友阮元一定也是给足了他从杭州到扬州的盘缠,安排了“专船”护送,出了杭州城,过了塘栖镇,经过湖州府德清县的大麻村,不一日就到了嘉兴府石门县境内,迎接他就是松老桥。原来他一日就经历了杭嘉湖三府,看到石门县早春景色,而且他到石门县时已经是黄昏,他应该没有夜宿石门县城,只是匆匆经过,望着羔羊塘外的炊烟袅袅,他心知这里是这个古老帝国财政的关键所在,有感而发。诗中的古桥、塘河、枯桑静谧而富有诗意,但是仔细一看又好像这个老朽帝国的黄昏景象,这个帝国最富裕的杭嘉湖平原上的“丝绸之府”只是十里枯桑的苍凉。
从松老桥到羔羊塘,诗人驾一叶轻舟驶过这个江南的弹丸小县,与乾隆南巡的御制诗里的《石门道中》的繁华景象不同,焦循笔下的石门县充满着黄昏的美与破败。清代乾隆后期以降,腐败的清朝颓势显现,江南农村趋于破产,饱受儒家教育的焦循没有无视这些“民间疾苦声”,他用婉转凄美的诗歌记录了一个江南小县寒春二月的黄昏,其实他也是有期待的,他期待天气渐暖,万物吐翠,勤劳的桑农用辛勤的劳作换得幸福生活,只是诗人也不曾想四十多年后国门洞开,江南丝业将受到更大的冲击。
岁月无声两百年,世间再无石门县,虽然历史远去,但是松老桥犹在,羔羊塘犹在,两岸桑树与炊烟还在。每当我读起此诗总是倍感亲切,从两百年前的故纸堆中遇到故乡的古诗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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