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不是快来了?
天阴沉沉的,风吹得云汹涌流动,偶尔从窗户溜进几束阳光,丝毫感受不到暖意。当最冷的时候到了,春天也许不久就要来临吧。这么想着,我往她的怀抱里蜷了蜷。她的头发偶尔会划过我的脸,我喜欢她的头发,又长又软,在阳光下会泛起光,像波光粼粼的亚麻色湖面。
她最近买了很多东西回家,瓶瓶罐罐的调料、新鲜的肉、绿莹莹的蔬菜,当然也少不了给我的罐头和零食。她永远不会忘记我。她在门窗上贴了红色的纸,圆的、方的,精心裁剪出的图案栩栩如生。
我知道春节要来了,那个最热闹的节日。他们的节日原本与我无关,也许因为能比平时得到更多的罐头,也许因为能比平时多见她几次,我也慢慢对这些日子期待起来。
过些天她的家人要从远方过来——她不是这个城市的人。我也不是这个城市的猫,形单影只的我遇到了同样是一个人的她,“我们是家人啦!”,她这么说着,自作主张把我带了回来。后来我才知道我不是她唯一的家人,后来我也见到了她除我之外的家人,是她父母。
我也有父母,只是从记事开始我就自己到处漂泊,我从没见过我的父母。我会幻想我的父母是什么样子的,会像她父母一样因为她的工作跟她争吵吗?应该不会,小猫不需要工作。那会像她父母一样在深夜为她叹息吗?或许也不会,我流浪的日子除了有点孤独还是很自由的,没有忧虑,没有烦恼,没什么值得为我担心的。我想不出来。
她最近又不怎么回家了。
不过我也习惯了,她一直这样。因为流浪过的缘故,我睡眠很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我惊醒。她每次深夜回家都轻手轻脚的,也会放慢呼吸,是怕吵醒我,我是都知道的。偶尔我也能睡个安稳觉,但当我醒来面对空荡的房间时我就会意识到她整夜都没有回家。
可是现在是不是不太正常啊?连一只小猫都能感受出来的不对劲。
大家好像忘记了要过春节一样,贴了红色剪纸的玻璃窗外是空无一人的街道,风吹过,只有地上的枯叶给它回应。偶尔会有几辆车呼啸而过,发出耀眼的红蓝光芒,刺透沉寂的黑夜。轻微的消毒水的味道在偌大的房间里显得愈发刺鼻,像只恶魔,飘进我的鼻腔牵动着我的神经,激起我心底隐隐的不安。
我讨厌这个味道,还有她手上突然多出来的橡胶的味道。带我回家前她送我去了一个地方,那里就是这种味道。每次闻到,我仿佛立刻就能感受到细长的尖针刺破我的皮肤,冰凉的液体注入我的血液,苦涩的药物在我舌尖化开。消毒水和橡胶的味道是疼痛的味道,没有人会喜欢。
她的父母好像不会来了,他们被锁在了家里,我也被锁在了家里。这对我的生活没有太多影响,我不经常出门,从早睡到晚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为什么她不能和我一样在家里睡觉呢?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大概是要去拯救世界的。
她最近变了很多。某天她回家时我简直惊呆了,要不是她身上熟悉的气味,我还以为别人捡到了我家的钥匙要占领我们的家呢。她的头发,我最喜欢的头发,全都不见了,头顶光秃秃的,比刚出生的小猫的毛发还要少。她戴着一层蓝色的布遮住下半张脸,但没遮住额头和眼眶深深的勒痕。她目光黯淡,浑身散发出疲惫的气息。我走到她身边,蹭蹭她的裤脚,没有什么能比一只小猫的亲近更能安慰人了。我看清了她的整张脸,脸颊上也是额头一样的勒痕,她的五官像是被红色的蜡笔分隔开来。我卧在她身边,直到她沉沉地睡去。她一定很累吧?如果可以,我愿意牺牲我一半的睡觉时间去帮助她拯救世界。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她终于回家了。
和以前的回家不同,她现在是伴着轻快的歌声回家的。她的头发又长出来了,阳光下泛起光,像波光粼粼的亚麻色湖面。她脸上的印记消失不见,目光又射出往日的生机。她抱起我,抚摸我,连橡胶气味都变得温柔。
她带回来了很多鲜花,一束束的,用彩色的纸包裹起茎和枝叶,露出肆意盛开的花朵。她把花插进花瓶,摆在房间最显眼的地方。换做从前,我肯定毫不犹豫地推倒花瓶,这是小猫的乐趣。但当我看到她目光触及花朵时欢愉而骄傲的神情,我便努力克制住了我靠近花瓶的欲望,对此我也十分骄傲。
她的父母在某天突然来了,当时只有我自己在家。他们过来抱我,和我说话,可惜我不会讲话,只能喵喵叫和发出呼噜声回应他们。放下我后他们进了厨房,不一会就飘来饭菜的香气。她回来了,推开门,眼中的错愕变成喜悦又化作点点泪滴滑落。原来人们不是忘记了春节,而是选了一个更特别的日子来庆祝。
天气变暖了,绿叶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微风送来泥土湿润的气息,束束阳光带来暖意。城市慢慢地喧闹起来,谈笑声传遍大街小巷,道路也变得拥挤。
春天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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