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首,又是新年。陌上糖嗑,历四季痴痴守候,经吟味久久打磨,郁香曼舞,弥醇弥甘。
轻漫时光蹊径,口水肆意泛滥。那趟深山沟屯的糖嗑,四海之内独一无二。它产自乡人嘴里――含着糖球,嗑着瓜子。过年时能有,有经济才有。
新年了,糖嗑是心仪的期盼。家里条件好点的,小火慢烘,炒上一锅葵花子;精打细算,买上一抓裸糖球。那是年货的上品。大人孩子来串门拜年,首先要奉一捧葵花籽,递一粒裸糖球。迫不及待送糖球进嘴,大人边嗑瓜子吃糖球边唠嗑,孩子边嗑瓜子边用力吸允糖果。瓜子的香,糖球的甜,咀嚼出绝无仅有的美味、独一无二的香甜。刹那间,口水多得空前绝后,五脏六腑溢香满满。大人的嗑越唠越香,孩子的玩越耍越欢。汲取完一粒糖球的甘甜,即是转入下家拜年的时间。有条件的,糖嗑继续;没条件的,热水一杯,爆米花一撮。淘孩子们飞跑着,操心会在哪家中奖糖嗑,担心糖嗑会不会发没了。每当看着那团老黄纸慢慢剥开,心跳咚咚,望眼巴巴,口角流涎。吃不够,入口成痴。吃不到,入味成颤。只盼来年。
甘香归心,轻叩回旋。转年正月,咂嘴舔唇间,南方当兵的舅舅回乡探亲,竟然带回一把罕见的糖。块状的糖粒,每颗都用彩色的蜡纸包拧着。妈妈八个兄弟姐妹,每户彩糖一块。家家都有好几个孩子,一块糖,怎么分呢?办法真是总比困难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轮流吮咂一块糖,先四岁的幺妹入口。老妹小心翼翼放糖块入嘴,还不忘程序,赶紧嗑瓜子。糖块比糖球体积大,老妹的娃娃脸明显鼓出糖形。她如饥似渴吮舐糖块,急不可耐嚼嗑瓜子,呼呼哧哧流着酣水,夹带着血丝儿,还黏着瓜子皮。也没来得及品出彩糖滋味儿,更不知道自己咬坏了嘴,就忙不迭地把糖块从口中掏出转给旁边的小哥哥。哥哥姐姐们心疼得眼圈发红,鼻子发酸,脸别向一边,继而抓紧时间含糖。其实,只是添了一下,就抓紧传糖。糖块迅速从十二岁大哥的嘴,又回到幺妹口中。憨态可掬的幺妹美滋滋贪婪地嘬吸着,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急三火四的小不点儿,不小心把糖块轮吸到肚里去了。哥姐们连忙安慰她说“我们都吃够了,都不爱吃了……”幺妹哭得更厉害了“可是……我还不知道啥味儿呢……”大孩子哄着小孩子,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年味萦绕,绵延心房,无穷蜜意,潜滋暗长。心音袅袅,盈怀牵肠,浓情四溢,摇曳生香。咀嚼斑斓,神怡心旷,置身羽翼,旖旎成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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